二十四。太上忘情
翌日晌午用过饭,徽明去了趟凌山道长的房里。
房内陈设奢侈,横纹平织的云锦屏,云母片紧贴于上,粼粼珠光映照。凌山正翘着腿坐在床沿上整理经书,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摸一摸脸上的胡须,书下的方桌亦是红木梨香的。
见徽明进来,他才放下那只不成规矩的腿,板着脸冷声:来了?
徽明颔首,看向方桌上,问:东西呢?
凌山站起身,与他走到屏风后,此处另有一长案,摆着一只鎏金的铜香炉,旁边是一块白玉条,水色极好,还未曾打磨过。
香炉中的气味厚重,乃是宫中与王贵爱用的富贵香,徽明拧起眉心,忍了忍,拿起了白玉条。
多谢。
他道了句谢就要往外走,道长拉住他:你可画过图纸了?
说话时,凌山的目光落在徽明手上,那块白璧无瑕的美玉来之不易,他生怕被徽明糟蹋了,慢吞吞道:这玩意儿娇贵,你下手记得轻一些,准一些。
徽明握紧手里的白玉,看道长如此迟疑,遂也冷冷笑看他:怎么?不舍?
凌山听出他的不悦,慌忙道:不是贫道不舍啊,只是怕毕竟是献给上头那位的,不问自取,万一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他竖起一根手指,又道:世子须知,这白玉弄不好,世间仅此一块。
这艘船本是商船,堆积了一批珍奇异货,俱都登记在册,徽明平日里对身外之物兴致缺缺,一开口就要个如此份量的,融月支了凌山道长,让其再劝劝。
徽明听罢,本就疏离的神色显出几分阴鸷,他漆黑的瞳仁盯着凌山半晌,唇角渐渐扯出一丝微笑。
上头那位,他意味深长地念着,又轻声细语道,有何要紧,比起我自小付出的代价,这些死物算得了什么?王府不会有人怪罪下来的。
道长被他看得后脊发寒,也不知叫世子复明是好主意或是坏主意。
徽明,你这是什么话,他大步走到外间,推开房门,海风拂面而来,凌山沉声,你是世子,身份尊贵,莫说胡话。
徽明已越过他的肩头,拿着白玉与一个装器具的锦包走了出去。
苗疆的笛子分为蛊笛与短笛,昨夜徽明在凌山房里翻找书册,几番改动,才终于画出蛊笛的图纸,他想亲手雕琢出来,送给阿玉。
这对徽明而言绝非易事,他每一回下手都十分仔细,生怕毁了这块玉。刚复明不久的少年还未全然适应周遭的一切,手头的事就吸引了他全部的专注,一连几日,徽明都没怎么出房门。
席玉夜里与他用过晚膳,两人坐在船板上看月,今夜依旧风平浪静,徽明断断续续地说着从前在道观的事,席玉低头,瞥见他指尖泛红,还有多处刀片划破的伤处,少年见她在打量,连忙收回手。
有神女像之事在前,席玉不知这个疯子又在背后做什么,她一把拉过徽明的手,问他: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