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出觉得有些诧异,广州城为什么前几次几乎是不战而降,而到了今天,却是如此难以攻克。
他问过吕师夔,吕师夔也觉得很诧异。张镇孙的名字一向是和文章学问诗词义理联系在一起的,他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仗了?
大宋的文人什么时候这么敢打仗了?
大宋的状元不是像留梦炎那样?逃跑、献城、投效?
为什么还有文天祥?还有这个张镇孙?
强弓劲弩,箭矢如蝗。
蒙元军队配备的箭矢通常有两种,一种是长的飞箭,一种是破甲箭。将近一米长的箭杆,在射程的距离内,能轻而易举地穿透盔甲,射入躲闪不及的士卒们的体内,发出“噗噗”的闷响。
试探性的进攻了一会儿,塔出寻找到了城防的薄弱之处。
他挥舞军旗调动后续部众压上,并射出鸣镝,指挥前线的战士们,转变主攻的方向。
张镇孙手提御赐的宝剑在团楼上看着,他身边的侍卫亲军,向着塔出所射出鸣镝的方向,也同样敲响铙钹,提醒防守的士卒们该重点防守的位置。
一支箭矢,由城下射来,力道极猛,大约应是从劲弩中射出来的,几乎是贴着张镇孙的鬓角,一掠而过,深深地刺入了垛口的砖石缝隙。扈卫张镇孙的侍卫亲兵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张镇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很快被迫填壕的宋人农夫老弱就死亡殆尽了。几乎是无边无际的新附军架着数十具云梯,搭在城头,披挂数层重甲的勇士居前开道,主力部队,紧随其后。成千上万的士卒,像一层又一层疯狂的蚂蚁一样附着在高高的城墙上蠕动。
下边,是塔出的督战队,虎视眈眈。
上边,是如林的竹竿,悬挂着攻城者的头颅。
而敌人,守城者,就在竹竿之前,磨刀霍霍。
元军的攻势猛烈无匹。
回回炮这时都摆在了城下,集中一处,猛烈地轰击着城墙的一角。
火石迸发,硝烟蔽日。
城内靠近城墙的民居、屋舍,已经毁于一旦找不出半间完整的来。
张镇孙半步不离城头。
元军前赴后继,不时有士卒惨叫着从云梯上掉下来,有的已经阵亡,有的摔死,有的没摔死,辗转呻吟。后继者踩着他们的尸体、身体,好似麻木、毫无知觉似的,又如同扑火的飞蛾,时刻不停地冲击着城头的防线。
张镇孙则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时不时发出一句简洁的命令,或者给陷入危险的城头地段加强炮火、矢石的增援;或者调集预备队,将抢上城头的敌人勇士重新打落下去;或者指挥民夫,冒着战火,紧急填补城墙崩裂的缺口。
历经多日的鏖战,广州厚实的城墙早就千疮百孔。能坚持到现在,城池尚且未曾失陷,简直就是个奇迹。
塔出有兵多武器足的优势,对准城墙的薄弱处猛攻。塔出的主攻方向,是广州威远门一线。承受的火力最为猛烈。不到一个时辰,连着破裂、塌陷了三处地方。张镇孙连着派过去了两支预备队,就像填入无底洞里了似的,转眼间,就消耗殆尽。
他往城内墙角处望了眼,他在那儿安排的有最后的杀手锏,会用在最危急的时刻。可是,现在还不够危急。张镇孙收回目光,保持冷静不动的神色,接着观察敌人的阵营,感受敌人攻击的力度。
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告急了。“报,禀使君,威远门左侧塌陷处已被贼人攻入,入城有约百余人,现正向我粮仓处直扑。”
“刘国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