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凉,从大周各州赶过来的学子都聚在了洛阳城内。
不足一年的功夫,洛阳繁华尤甚从前,却另有一副清明之象。
收拾出来的考场和各州郡学馆都焕然一新,这事儿崔耀交给了如今负责民曹等部的尚书王瑞德,由元葳蕤监察验收,似乎给这头回的秋闱科举开了个好头。
元煊调用了禁卫军与北斗军各自巡视监管,戒备森严,所有夹带和作弊的人都被第一时间叉了出去,永不录用。
京中气氛从热闹到肃穆,再到个个翘首以盼,也不过是三五日之间。
因头年应试的人并不算多,各州按比例录取了二至十人不等,又有尚在戒备战乱之中的州府,全国共取秀才不足百人,至京都应试者只余三十九人而已。[注1]
而三十九人中,与试的女子不过五人,除去一地方豪族之女,无一不是出自京中国子女学。
崔松萝难免沮丧,第一次科举,居然只有这点人,还如此大费周章。
刘文君见状安慰她,“头一回居然能有三十九人,别说我了,就是崔太傅都惊讶居然能有这么多人。”
这话和崔松萝想象的不一样,“是吗?”
她挠挠头,想到后世录取路堪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又想到加上全国女子,连四十人都没到的程度,握着自已闭着眼睛都能记得数字的国库账册,满脸不可置信,“可这玩意我们可花了不少钱!才选出来这点人!”
“你别忘了,秀才已经能有资格当个八九品的小官吏了。”
崔松萝想了想,“那也是。”
末了她又哀嚎道,“可我花出去了流水的财帛啊!!怎么才选了这么点人,最后都不够补缺的吧。”
“而且女子之中,居然几乎都是高门显贵!一个平民寒门都没有。”
可崔松萝很快自已想明白过来,“女学才兴办多久,那些平民女子哪里有接触的机会,曾经有机会接触书籍的人,早在宫中当从前的女官备选了。”
她碎碎念着,“我不急,我可以等,或许后年,三年五年,总有平民女子考上来。”
可事实总叫人沮丧,她长叹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没劲儿,想要彻底打破这一切,真难啊。
刘文君看她整个人趴在案上,成了没骨头的一摊,只是笑,“好了,我要去太极殿和陛下一道查看最后录取的试题了。”
崔松萝点了点头,“好!回头告诉我有几个女子入选!我记得李祭酒之女也参试了!她学问听闻与你不相上下,出口成章,是个格外的好的女子。”
刘文君点头,进入太极殿之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殿内凝神等着了。
元煊扫了一眼名录,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席上端坐的崔耀,“就这九人?”
“是,旁的,臣以为不足以为进士。”
崔耀站在堂内,如今天已经冷了,他发上染了些许白霜,整个人在官服之下显得格外清癯,瞧着连日阅卷,操劳不少。
元煊又低头看着这名录和后头的籍贯、出身。
她静静地坐在上头,一言不发,不过片刻之后,就见阅卷的五人彼此眼神交汇,心中有些慌乱。
陛下君威日盛,就连崔耀都忍不住攥紧了在膝上的手,将视线落在眼前空空如也的长案之上。
因李山鸣的幼女和长孙都参加了此次的秋闱,为避嫌,他并没有参与阅卷。
半晌,元煊终于放下了名录,拿起了下头的卷子,一旁侍立的明合极有眼色地开始磨墨。
满室寂静之中,只有元煊的勾笔与翻页的声响,频率并不高,甚至有长时间的空隙,在漫长的间隙里,室内人竟都不自觉地屏息。
“把其余秀才的试卷带来吧。”
这一句话,叫阅卷的其余四人白了脸色。
“陛下……”崔耀刚要开口解释,就见上首一袭玄衣的皇帝抬起了手。
女子漫不经心,像是不过随意抬手,可没有人会忽视皇帝的一举一动,此刻,这就代表了一种不可违拗的信号。
随着黄门侍郎走出太极殿,崔耀的脸色彻底暗沉了下来。
他终于又开口,“陛下,臣以为,第一次会试,不可不严格,否则日后取仕之道将会越来越宽松,如何使得?”
元煊颔首,“太傅说得不错,朕没有质疑你的选择,也没有质疑你的标准,此次入选的不过三十几人,还有一人夹带,一人剽窃,两人没能答完试卷,污损的也剔除,我记得不过三十三张试卷而已,你取九人,可见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