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误会了,我没有说您家孩子偷拿了别人东西,这个棉花糖……是送的,我本来答应了送他们一人一支,却少带了一支,这次前来补上。”李寻一时间也慌了神,忘记了害怕,只顾解释。
“是真的吗,我莫不是在做梦,您真是个大善人,还亲自送到家里,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您快请坐!”妇人像是听见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一般,整个人都放下心来。“我就说我孩子不会偷东西的,他们是最听话的,我从小就教导他们……”
还没等妇人说完,路上突然又走来几人,对李寻而言,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但对妇人来说,可能不是如此。
“成清和良白,你们两个回来了,送你们棉花糖的哥哥在这里站着呢,别人还专门送上来了,还真是大好……你们这是怎么了?这瘸子……又是谁?”妇人本是开开心心过来,却看到自己孩子哭哭啼啼的,后面还跟着个拉着车的黄皮瘸子,顿时心里没了底。
“他们两个小贼偷拿了我的棉花糖不给钱,被我给逮住了。现在我来讨债来了!”瘸子货郎恶狠狠说道。
“可刚才这位少年不是这般说辞,说是棉花糖是送的。”妇人马上慌了神,看向李寻。
还没等李寻开口,货郎接着说道:“少来这套,我的棉花糖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送出去。就算送,也不可能送给一对小偷崽子。”
妇人声音颤抖地说:“我孩子不是小偷,他们不会偷的,不会偷的。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多少钱我给,我把钱给了就是。”
货郎不饶人,义正言辞道:“我还会诬赖两个孩子不成,我图什么。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也不多计较了,这个数,给了我就不追究了。”
“怎……怎么会这么贵?两个棉花糖怎么会这么贵?”妇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这个这可是绵云糖,不是普通的棉花糖,是用云朵做的,当然值这个价!”货郎说道。
“可这和普通的糖长得一样啊?”妇人还是不肯放弃,想要理论理论。
这时候,两个孩子突然哭着说道:“娘,我们没偷,我们什么都没拿,是他们拿的,赖给我们了。”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们两个拿的!”“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你们!”“明明就最想吃,却要装作不喜欢,假惺惺!”一道道稚嫩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是那么天真却是那么狠毒。
周围声音越来越多,渐渐的有大人的声音也混了进来。
“我就是说,搬迁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老鼠的儿子就只能打洞,这两孩子从小就偷,准是学他妈的,长大了还得了!”“这户说是涨水搬来的,可周围也没听说谁家闹水啊?说不定就是心眼太坏,只淹他一家呢!”
流言蜚语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曾经的家园一般,不断向妇人和两个儿童席卷而来,无形却胜似有形。对这个家庭而言,它的伤害甚至大过洪流。毕竟家可以在建,但污名却要背负一生。
李寻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黄皮马面的货郎拿走的是什么了,是——“清白”。看似没有吃掉棉花糖的孩童,却是唯一没有偷东西的人。那些大人必须要辱骂她们,是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的孩子才是小偷。货郎必须要逼迫王家,是因为他家孩子的“清白”还未被取走。那些大人就是货郎裹挟的“大人”,而那些孩子就是“清白”。
妇人跪倒在地,迟迟起不了身,孩子们连忙跑到母亲身旁,想要拉起母亲。
“我不同意,你哪来的证据证明孩子偷拿了?”一道声音出现在此地,正是李寻,望着两个孩子,他于心不忍。
“两个孩子手里的棉花糖,在半路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不是吗?小子,你手上的不就是证据?!”货郎眯着眼,冷笑道。
李寻试图反驳道:“这并不是证据,这是我自己在你那儿花钱买的,当然不会是偷的,不是吗?”
“年轻人,你真的要想好了,这突然出现在此处的究竟为何物?云境里面能幻化出人形的可不多!你只需将货物送到,便可分得你的回报,简直不要太简单。”货郎有些意外,将话挑明了。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妇人了,要赠送于她。”
“既然如此,还请回吧,送过‘你的’绵云糖,便自寻他处,没有你的证据也无妨,不过是麻烦点!”货郎走开,让出一条路。
“我又想了想,或许还有一种办法。”李寻望着货郎,缓缓说到。
“哦,什么办法?”货郎望着李寻,随即笑出声来:“你不会是想在这里打败我吧,你最好能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压力从货郎身上铺扑面而来,险些将李寻压着直不起身来。货郎站在原地哈哈大笑,衰老的皮肉不断往下掉,露出新的肌肤,和李寻之前梦里的长相一模一样。他身材越来越高大,腿被格外拉长,像是踩上了高跷一般畸形。脸上的皮囊皲裂开来,露出黄皮马面。
“拿走了他们的‘清白’,我已然是全盛之资,即将抵达练气七层之境,你,如何赢我?!”
‘瘸子’货郎看着李寻,平淡说道。
李寻心里也十分清楚,他明白修为差距近两层,已经不是靠技巧能弥补的了。可李寻并不想马上放弃,而是想要拼博一把。
“我不信云境会将人逼入绝境,此题定有其他解法!若是不成再开溜,自己应该还有后路!”李寻心里想着,但看着对面练气七层的怪物,却也是没有底气。
“或许,只能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之声从远处传来,令李寻有些恍惚。
“两个孩子可是一人拿着一支棉花糖,大哥,难道忘记了?你那支是妹妹的,还有哥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