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秦牧在党校的学习结束,县委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秦牧就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没有告知刘大有等人,便离开了县城,悄然无息的回到了庙镇。
卓大中倒是没有孤立秦牧,又让顾春把工作交回到秦牧的手里。从这里面可以看出,卓大中对他的操作手法还是赞同的,对秦牧还是信赖的,否则,权利一旦收回,秦牧拿回来可就难多了。
21岁的镇长,在历史上也是很少见的了。秦牧看着摆在自己面前一堆的工作,稍稍郁闷的心理就放开了些。稳一稳,还是稳一稳比较好。秦牧长长的喘了口气,便将精力重新投入到乡镇建设中去。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秦牧应该和白光亮见几次面,但是白光亮曾经给秦牧打过电话,严令秦牧不许来这边拜访他,言词中竟有退居二线的想法,让秦牧一阵唏嘘,不知如何回答。最后 白光亮完全是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说话,也不像是上级对待下级那般摆着官腔,告诉秦牧,白若涵新处了个男朋友,好像过年的时候就要结婚了,对秦牧和白若涵没有走到一起再次露出遗憾的感慨。
秦牧拿着电话呆愣起来,白若涵要结婚了?那个风姿绰越,挂着一丝出尘微笑的女医生,竟然要结婚了?那个在自己怀抱里含情脉脉极尽娇柔的白若涵要结婚了?
秦牧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过来了,满脑子都是白若涵幽怨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缓缓的转过身去,洒落一地的晶莹。
直到回到庙镇,秦牧的情绪才好了些,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几天后,县政府那边打来电话,要秦牧去县里开会。秦牧放下电话就陷入深思,这个会,恐怕是季秋的宣判会,也是针对白光亮的斗争大会。在秦牧的记忆中,距离苏联解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白光亮怕是扛不住了。
这次的会议不是全县的乡镇干部大会,到场的仅仅是秦牧、河子镇的郭自在和跃马乡的书记、乡长金小亮。秦牧点起一根烟,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白光亮明显的见老了,五十多岁的头上有一大半的头已经白了,加载在少许的灰中显得有些落魄凄惨。见到秦牧之后,白光亮微微的摇摇头,便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端着 茶杯慢慢的喝茶。
季秋是春风满面,他这段时间不仅仅成功走入了市领导的视线内,而且因为改革的口号响和庙镇、西山村的变化,竟然市委书记亲自点名去市里做了一次报告会,讲述西平县的经验,当真是一时无两,风光无限。
“同志们,这次这个会,主要就庙镇、河子镇的改革路线让大家讨论一下,如何更快更迅的将西平县建设成改革路上的先进县,模范县。”季秋一坐下来,直接进入了正题。他的眼角扫了一下三个乡镇的干部,没有在谁的身上停留,声音大了起来:“我们清楚,改革开放是必须的,我一直在强调,工业、工业、工业!只有工业的强大才能带动县里的经济。苏联老大哥能跟美国叫板,那是因为什么,人家军工强嘛!”季秋这句话说的颇有用意,直指白光亮和秦牧的稿子。
“我们有些同志的脑筋,还停留在七八十年代,思想还很禁锢,这样很不好,不用长远的目光来看待问题,不但会出乱子,还会带坏新干部的。”季秋点了支烟,拿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白光亮的慢慢的抬起来,看了秦牧一眼。这一眼中,包含了被背叛的疑惑和愤怒。就联郭自在和金小亮,也侧头看了一下身边的秦牧。
秦牧微微的摇了一下头。季秋这句话很厉害啊,直接将白光亮和秦牧的关系撕开了一条缝隙。
季秋藏在茶杯边上的嘴,悄然无息的笑了起来。白光亮此刻如同惊弓之鸟,偶有风声就会多疑,上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动白光亮,这让他心里有些郁闷。
“季书记,我来说一下。”坐在季秋旁边的侯九州请示道。自从当了第一副书记,侯九州一直想找个机会整整秦牧,可是季秋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秦牧暂时还动不得。他不明白季秋是怎么想的,内参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动白光亮,最起码也要拉个替死鬼出来,否则县委执行文件精神的震撼度就小了许多。
季秋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侯九州的心思。年少有为,加之父亲是市检察院院长,家族在清水市也算是大门大户,自然养成了侯九州目空一切的性子。就季秋看来,侯九州虽有些才能,但是跟秦牧比起来还远远不够,他念念不忘秦牧酒桌上干倒他的那点事儿,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辈,若没有家族的照拂,他在这官场上是走不了多远的。
反观秦牧,从一个贫困山村的村长扶摇直上,一年之内连跳数级,虽然有着领导层面的因素在内,但谁都不能否认,西山乡、庙镇在他的妙手之下,沿着改革开放的正确道路大踏步的前进。别的不说,季秋可是知道庙镇一个酒厂的牌子已经叫到市里去了,市委书记还专门就此事夸奖了季秋,可见影响不小。
季秋接过季秋的话头,果然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秦牧,用大空泛的语言,直接就秦牧表某些“危言耸听”的言论进行了批判,以秦牧“抓不到组织文件的要点、重点”、“我行我素”“任意妄为”进行了一系列言辞尖锐的讲话,还隐隐带着秦牧不事工作,将精力放在女人身上的意思。
秦牧的眼睛眯得更加小了,仅仅有眼缝看这个新晋的县委第一副书记。他低下头,在自己面前的本子上写了几笔,脸上神色丝毫未动。
“我建议县委,撤销秦牧同志庙镇镇长的职务,以观后用。”侯九州心里那个爽快啊,酒桌上输了一局,他要在办公桌上讨回来,这口气已经憋了侯九州老长时间,每每想起就憋的脸红脖子粗,三十年来,还没有人能那么消遣羞辱他,来到西平县这破地方的第一天,就被秦牧给玩了,怎么能让他不愤恨?如今抓到了机会,他不好好的羞辱一下秦牧,怎么对的起自己?
会议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亲近秦牧的孔建国和刘大有二人看了一眼秦牧,便低下头叹了口气。侯九州完全是站在市委的文件批示高度对秦牧进行的批判,他们二人也无话可说,心里有些奇怪,秦牧这么八面玲珑的角色,怎么会逆流而上,罔顾上级精神?
季秋咳嗽了一下,慢慢的说道:“秦镇长,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这场会议突然变成了秦牧的批判会,主要领头人变成了侯九州。
季秋在维护秦牧!每个人的心头都闪过这样的念头,按照季秋的脾气,对于一个镇长的任免断断不会征求 大家的意见,就算在班子里面提出来,也仅仅是走个过场而已。但现在季书记竟然让秦牧进行自我申辩,这里面的味道可就大了。一时之间,每个人的目光就在白光亮和秦牧之间来回游动,猜不透其中的内涵。
秦牧咳嗽了一声,微微笑道:“既然季书记指示,那我就说两句吧。”
众人眼睛一亮,秦牧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季书记虽然让秦牧说,这是为了给侯九州一个台阶下,也把保秦牧的意思说了出来,但凡有个心思的人,也会以“一切听从党的安排”为由将这个台阶顺过去,会议过后,再与书记进行一次深入交流,镇长的位置就保住了。可如今秦牧竟然要在班子会上有话要说,这可就戏剧性十足了。
不但季秋脸色一滞,就连白光亮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现了白光亮内心的激动。秦牧果然还是站在白光亮这边的,连季秋书记放出这么明显的暗号都不搭理。
秦牧咳嗽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朗朗的说道:“市报上的文章我也看了,与白县长和我所写的稿子没有太大出入。可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仔细看过,考虑过那稿子里面的话,其实从头到尾,白县长和我都没有反对过改革,也没有与改革方针唱反调的意思。”
秦牧直指市报上的文章,将会议遮遮掩掩的窗户纸直接捅破。在座的人都明白,若不是因为那个稿子,秦牧几人也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会议桌上,季秋也不会摆出一副批判白光亮的样子出来。
季秋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趁着这个机会,他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体会秦牧传递过来的信息。秦牧话里仿佛是在支持自己,可是又带着为白光亮开脱的意味在里面,这让季秋有些把不住秦牧的脉,这年轻人,竟然是想做墙头草?
看着季秋慢慢的放下茶杯,秦牧才继续说道:“改革开放,将中国呈现在全球的视线内,我认为这条路是无比正确的,吸引外资、展工业,也是必不可少的改革路线。”
季秋听到这句话,微微点点头,秦牧这话就是明显倒向自己了,他感觉自己明白了秦牧的心思,为白光亮开脱,这是要保护老领导,报答老领导呢。想到这里,季秋看了白光亮一眼,高升而不忘旧恩,秦牧这人的心,不是那么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