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姨闻言,眼中突然有了神采,不必点明她就猜到他口中的人是谁:“有贺兰公子在她身边,不会有事的。”
“这件事情教中知道的人极少,连药君都不知情,这些年我越发猜不透教主的心思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颜若回有些感伤:“只希望月君莫要一时糊涂!”
“怕只怕,晚了。”惠姨看着落在地面上的阳光,眼神忧伤,月君很机敏,可还是不够聪明,他一点也不了解墨渊教主,想到这里,她眼底涌上一层雾气,一个为复仇不惜改头换面、苦等十五年的人,其意志是惊人而可怕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也看不清。
他明知道月君有去无回,为什么还要走这一步,无声地叹了口气,惠娘替颜若回掖好被角:“好好休息,别再想了。”
药性上来,颜若回只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贺兰府里这几日的气氛格外凝重,尤其是在大夫已经再三要求他们将七宝送走的情况下。
“她不能再呆在贺兰府了,一旦消息传出去,违抗先皇圣意的后果是什么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焦大夫喋喋不休,玉娘啪地摔下煽药炉的蒲扇,秀美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寒,“焦大夫,让你治病你没本事,连个小姑娘都救不好,她现在病得这么重,你还要逼着我们送她去离城,你的心怎么这么狠!”的
焦大夫气得脸色铁青:“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她根本就没救了!不赶紧送走一旦被人发现,贺兰公子会名誉扫地的!他私藏疫病不报本就是重罪,难道还想要继续隐瞒下去?老夫都说过很多次,她没救了,没救了,你们聋了吗!”
“我们并没有危害到别人,连侍女仆从都不敢用,焦大夫,你这样说太过分了!”玉娘被他气得要抹眼泪,焦大夫猛跺脚:“可这一旦传出去——”
“她都要死了!你们别再抱希望,熬下这么些日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
药房帘子一掀,老管家老神在在地走进来,扫把随意往门边一搁,拍拍腿脚的灰尘,笑道:“我们都是下人,做不得主,焦大夫这些话,还是跟公子说去吧!”
焦大夫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贺兰公子最近的脸色,简直要吓死人,他要是敢在他面前说那小姑娘不行了,恐怕要被活吞了!呃,随他们吧,反正最多再熬一两个晚上,等人一断气,他们也就彻底死心了。
不管焦大夫怎么明示暗示,贺兰雪都听不进去。他坐在七宝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觉得那手心里的热度像是一直要传到他心头去,烧得滚烫滚烫,他想对她说话,可是看着她的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七宝娇美的面容已经被伤寒折磨得脱了形,红润可爱的嘴唇被持续不断的高烧折磨得干燥、失色,甚至起了水泡,贺兰雪心里发慌,他隐约感觉到她身体在发生着变化,在一天一天衰弱下去,而他束手无策,不管做出多大的努力,他都无能为力,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绝望是什么样的滋味,那种无论如何都不能挽救的痛苦,眼睁睁看着,他分明能够感受到她的生气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而每一刻都是那么难熬,他甚至不敢闭目休息,生怕下一次醒来,就再也不能见她睁开眼睛……
七宝昏昏沉沉,好像全身都被火焰包围着,她一直在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怎样都不能成功,她听不见旁边人说话,可是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抱着她,虽然她不知道那是谁,却多想睁开眼睛看一眼,想要开口说话,可是每次挣扎着起来,都只能坠入更深的噩梦中,不知道躺了多少天,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呜呜,七宝是不是要死了?乳娘为什么不来看她?没有爹爹,没有娘亲,为什么海蓝哥哥也不在……
可是,有人在叫她。
贺兰雪心里一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他很快就愣住了,因为七宝睁开眼睛,虽然显得十分吃力,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七宝!”贺兰雪心中惊喜万分,前些天她还偶有清醒的时候,可是连续五天以来她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他以为这是一线生机!
“哥哥?”七宝的声音极度微弱,可是她动动嘴唇,贺兰雪就知道,她在叫他。
“是我!七宝,我在这里!”贺兰雪不由自主攥紧了她的手。
她只轻轻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有话却不能说,想说却说不出,她从不知道健康是如此重要,一直以为她什么都没有,可是到了如今她方才明白,有了好身体才能拥有其他,否则,什么也没了。七宝因为消瘦,眼睛显得更加大,只是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与神采,睫毛颤动间,竟流出了泪水。她连想要举起手摸摸哥哥的脸,想跟哥哥说两句话,都做不到。
贺兰雪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他已经意识到他无能为力了,再做什么都失去了意义,他眼眶发酸,突然紧紧地把七宝搂在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生病!”他不知道到底想要问谁,问自己,还是问病得糊涂了的七宝。他不知道如何述说自己的心情,看着她这般痛苦,他只觉得心里某样一直撑着自己的东西在一点一点破碎,坍塌……
“公子!”玉娘突然冲了进来,裙裾闪动间带来一室的阳光,“外面的仆从来送纸条说,门口来了个大夫,他说——”
她上气不接下气,急迫地想要把话说完,那人怎么赶也不肯走,非说这府里有重病人,还说什么宅子上空有死气,仆从要打要骂他都死赖着不走,更说自己是大夫,能治好各种疑难杂症!仆人实在没办法,从门外递了纸条,可是玉娘却像是看见了一线生机,在这种时刻,任是谁,她都会相信的,因为他们已经毫无办法了,她只能逼着自己,非信不可!这是希望!
……
谁都没想到,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布衣男子,风尘仆仆,却神采奕奕,他一进来玉娘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太年轻,她不能相信这样的人,禁不住要怀疑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但是贺兰雪相信,不得不信。
他刚刚踏进来,便大声地嚷嚷:“老天啊,这药味重的,你们要熏死病人哪!”
老管家一扫把将他扫进来,堵在门口,面上却慈眉善目:“快去看病,少罗嗦!”
杜良雨只消闻一闻这药味,便已经知道,躺在这床上的是个伤寒病人,而且,还是个即将不治的病人。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