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窦泽不说话,抿着嘴,泪不断流出来。
&esp;&esp;刘青见他不说话,转身要走,窦泽又喊她:“妈!你知不知道我爸还能活多久?!我不是怕他知道,我是怕他知道了以后……”
&esp;&esp;刘青又站住了,她佝偻着背,比刚刚更加苍老了几分,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挪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了。
&esp;&esp;窦泽扶着楼梯的栏杆慢慢坐到了台阶上,他太累了,从四个多月前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一口喘气的时候。他伸手揉眼睛,擦干了泪,肚子仍有些坠坠的疼,又坐了一会儿,好些了。
&esp;&esp;他站起来,先去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又到谢小南的病房看她。谢小南正坐在床上,两腿之间放着霍司明买给她的《儿童百科全书》,比砖块还要厚实的家伙,搭在她细小的腿上,看得津津有味。
&esp;&esp;窦泽在她床旁边坐下,她才发觉有人来了,仰起小脸看他,喊了一声:“舅舅。”
&esp;&esp;“陪护阿姨呢?”窦泽问。
&esp;&esp;谢小南脸上洋溢着从前没有的光彩,天真地说:“出去办事了。”
&esp;&esp;窦泽没再追问那个不负责任的陪护,而是抚了抚谢小南的头发,良久没有说话。
&esp;&esp;谢小南觑了他的脸色,小声问:“舅舅你怎么了?”
&esp;&esp;“没事,你看书吧。”窦泽抿了抿嘴,站起来给那位上班时间溜号的陪护打电话,叫她今天之后不用再来了。
&esp;&esp;他又在谢小南的病房里坐了一会儿,才回窦爱国的病房去。刘青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大概是没对窦爱国说什么,老人正躺在床上在看百家讲坛,听袁腾飞讲《两宋风云》。
&esp;&esp;母子两个不说话。
&esp;&esp;到了中午,霍司明送午饭过来。窦泽下楼去拿,情不自禁拉他到小花园那里,牵着手站了一会儿,也不说话。霍司明将他揽到怀里,问:“怎么了?伯母又跟你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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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窦泽肚子里忽然又有种坠胀的感觉,他轻轻呼了口气,强压下去,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esp;&esp;霍司明拥住他,隔着厚重的御寒服轻轻抚摸他的脊背,一下一下耐心地安慰他,比生身母亲还要理解他的处境、他的无奈、他的痛苦。霍司明轻声说:“不管这些事了,今天晚上回家睡好不好?”
&esp;&esp;“我怕我妈出事……”窦泽搂住他的腰,稍稍放松了身体,那股感觉又不怎么强烈了似的。“你自己一个人也要按时吃饭。”
&esp;&esp;霍司明捧起他的脸,浅浅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说:“我想吃糖。”
&esp;&esp;“……大白天的。”窦泽不自在地侧了侧头,又被抓回来,轻轻吻住。窦泽两眼盯着小花园的路口,紧咬着齿关,不叫他的舌头进来,霍司明舔了几下,舔不开,啄了啄他的唇瓣,又去亲吻他的颈侧。
&esp;&esp;窦泽见躲不开,只好伸手固定住霍司明的头,主动张开嘴吻了他两下,算是给了甜头,才推开他,说:“先这样,以后回家再亲。”
&esp;&esp;霍司明舍不得放手,又抓着他的手揉了一会儿,才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包里给你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esp;&esp;窦泽笑了:“我们好像古代那种夜半幽会的书生和小姐啊。”
&esp;&esp;霍司明侧头亲亲他的耳廓,低声说:“你什么时候想跟我幽会,我就过来。”
&esp;&esp;窦泽红着脸笑了笑,轻轻碰了碰霍司明的胳膊,说:“行了,回去吧,回去好好吃饭。”
&esp;&esp;正午的太阳大,照到雪地上反光,映得天空比往日更亮了些似的。
&esp;&esp;窦泽拎着午饭和换洗衣服上楼,刘青候在客厅里,见他拎着东西回来,问:“那袋子里是什么?”
&esp;&esp;“一些换洗的衣服。”窦泽轻描淡写地说。
&esp;&esp;刘青怕里间的窦爱国听见,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又跟他见面了是不是?”
&esp;&esp;窦泽没答话,把饭盒一个个掀开,说:“我的衣服在他那儿,你又不让我过去,还能不让他送过来?”
&esp;&esp;刘青被他噎住,抿着嘴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esp;&esp;病房里的窦爱国已经吃过了医院的配餐,正坐在里间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盹儿,听见母子二人对话,却听不真切,便问:“跟谁见面?”
&esp;&esp;刘青扬声说:“他原来的室友,行李还在那儿,想让室友给他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