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想离开,却看见朔容,他屹立在那儿,动也不动。
我说,“你为何在此?”
他淡淡一笑,“陪你。”
他的足下有血光不止,即使是再强的高手,又怎能踏过铁刺。我隐隐一惊,说,“你流血了。”
他说,“你害怕?”便灵敏的隐去了身影。
我拉住他,说,“我为你上药。”
烛火有了温度,我静静为他擦拭,他有意的生疏离开。
我笑道,“天下第一,也怕?”
他不作声,只是痴痴望着我。
我猛的一动,笑说,“你看什么?”
他有些尴尬,脸上飘起红晕。
我从未见过朔容脸红,这下倒奇了。我随口问,“朔容,为何要做第一?”
他悠扬的声音释暖一室,“为了保护你。”
我的眼前,仿佛朔容还在,他的倔强一点点的软化,最终只有柔情。他穿着青衣,拿着竹简,有时坐在竹林中,细心的研究女儿家喜欢读的《诗经》。
他幽幽问我,“白云,什么叫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的目光飘得很远,我告诉他,“情之为物,朝夕相思啊。”
朔容如同好奇的少年,因为窥到不明的珍物,他探索的念了很久,细细咀嚼,那个模样纯真的不像杀手,我的朔容,为何是个杀手?
他此时回头,笑道,“白云,你在想什么?”
我恍神,说,“我在想,你为何是杀手?”
他不知是安慰我,还是说给自己听,合起竹简,说,“人各有命。”
我一笑,“别人都服那东西,我偏不信,我是姿华公主,我的母亲是玄门之人,何惧命啊?”
朔容盯我,看了许久,他随我一笑,说,“也许你也在玄门命中。”
如果,他不是我的朔容,他不会来到东朝,如果,我不是那朵倔强的白云,我不会害他一生。我阖上眼去,第一次坦然的面对孤独,我欠朔容的,负朔容的,又何止这一件?我要怎么原谅我自己?我要怎样回报他对我的爱?
《子衿》为等恋人,他却总也不至,女子多有抱怨,甘守在空闺之内。炎夕的光华,我比不过,原来朔容所说的没有理由,是那样一回事。
那抹明阳,那道青障,永远是炎夕的。
当我拉着炎夕,来到龙玦宫门,我早就猜到是那样的结果,他只见炎夕,他的眼里只有炎夕。转念又想,若我是他,我也会选炎夕。
紫微星淡去,他要怎么办呢?
即便是后来,他传我入龙玦宫,我心中也有了然。他已经开始怀疑。秦门的人蠢蠢欲动,如果我在龙玦宫,或者,还能有些作用。
他将半壁江山交到炎夕手上,却隔离我,不见我,他怀抱着等死之心,意欲将祸端移在北歧人的手里。这个男人,即使要死,也要做局之重心。
我透过窗缝,依稀可见,那个明阳一般的男人已没有了亮迹。如果,落入秦门人的手上,他会怎样死去?
我咬着牙,药炉之上有轻烟袅袅。
王肃煽着炉子,见我过去,他躬身行礼,“见过姿华公主。”
道骨一般的身躯,随即退开。
我嗯了一声,说,“退下。”
王肃便离开小院。
我打开锦盒,至毒之药,会如何?王肃的药,他会吃的,我颤着手,一点一点的将白色的粉末掺入药中。
连入融下的,还有我的眼泪,我的回忆,他不会受辱于人前,他是帝王,要风光,骄傲的死去。
狼刀落地,我万念惧灰,他的狼刀怎会轻易落地?只因他不想活。他为何要那样?我跪地,求宇轩辕让我带朔容离开。
我扶着朔容,他即便已失去元气,但仍是不敢压到我身上。
他的血冰冷的浸在我的肌肤之上,他无力的说,“白云,对不起,我不该碰你,那日你说要离你百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