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对这个住在自己家里养病的表弟好奇了几日,今日终于得见,便细细打量了一番。
沈曜此时正坐在软榻上同贾敏说话,他穿着素淡
,身量偏小,瞧着比黛玉还瘦,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极亮,见黛玉来了,站起来笑道:“姐姐好。”
黛玉回礼:“久哥儿好。”
贾敏听沈曜不叫表姐,直接称呼黛玉为姐姐,知他是有心亲近,便道:“你们小孩子自己玩,我就不在这里了。”
“舅母慢走。”沈曜依旧站着说道。
贾敏道:“你才刚好,别站着了,快坐下。”说罢,又吩咐黛玉的奶娘丫鬟服侍好世子小姐才带着人离开。
黛玉由嬷嬷抱起来,坐在沈曜对面,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久哥儿读什么书?”
沈曜答道:“左不过是四书五经,祖父要我考科举,去年先生刚教完四书就回家守孝了,之后都是祖父教我。”
黛玉眼前一亮,道:“我正学到《尚书》,久哥儿随我一同去听先生讲学可好?正好你也要考科举,我的老师恰是进士出身呢。”
黛玉一直一个人上学读书,她虽然聪明,却难免寂寞,此时遇到同龄人,自然是欣喜非常了。
沈曜道:“多谢姐姐好意,只是我恐怕要辜负了。祖父去世后,蒙陛下怜悯,又给我找了一位先生,他也跟着我到扬州来了,只是因着我尚在病中,只能先养病。”
黛玉听罢,失望了片刻,又劝慰道:“读书自然重要,只是你还生着病,养病才是第一要紧事。”
“嗯。”沈曜道,“姐姐若是愿意,每日下了学尽管来找我就是。”
黛玉干脆的答应了:“好。”
沈曜道:“姐姐同我说说扬州的风土人情吧,我虽祖籍扬州,却自幼在京中长大,这还是头一次到扬州来。”
黛玉闻言,怜惜之心顿起,便道:“我是去年随爹爹来的扬州,也随娘亲赴过几次宴会,对此地也算是颇有了解了。我前几年也在京里住过,只是那时候太小已经不记得了。”
沈曜羡慕道:“真好。我却是没去过旁的什么地方。”
黛玉安慰他:“你还小嘛,以后等你考中进士,也会像我爹爹一样,去各处做官的。”
沈曜很领情,笑道:“借姐姐吉言,到时候我给姐姐送些土仪来。”
“嗯!”黛玉轻快道,“我若是再随爹爹去了旁的地方,也让人给你送去。”
二人天南海北有的没的,也不拘什么固定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伺候的丫鬟怕他俩嗓子疼,只能不停地劝他们喝水。
沈曜病才好,喝白水嘴里苦,太医又不让他喝茶喝糖水,就只能忍着苦味灌白水,不过他素来懂事,倒也不多说什么,黛玉心细,她又生过病,知道体谅沈曜,便道了告辞:“久哥儿,我先回去看书,老师明日还要查,你好好歇着。”
沈曜起身相送,黛玉忙阻止:“外面冷,你不要出来了。”
“好。”沈曜只站着目送小姑娘的身影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消失在帘子后面。
陈嬷嬷和丫鬟们将一行人送至院门外才回来,就见沈曜仍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陈嬷嬷忙快步走过去,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快躺下歇歇,坐了这半日累了吧?”不待沈曜回答,自己又道,“不过我瞧着哥儿今日是真高兴,哥儿从前就没什么同龄的玩伴,今日好容易遇到一个,难怪这么高兴。”
陈嬷嬷是沈家的家生奴才,沈曜的母亲当年千挑万选才挑了她做沈曜的奶娘,如沈家这样的大家子,奶娘向来不会只有一个,只是后来沈老太傅觉得男孩子不能如此娇养,在沈曜三岁的时候,就把其他几个奶娘送离了沈曜身边,只留下了陈嬷嬷。
陈嬷嬷也没辜负沈老太傅的期望,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照顾沈曜,沈曜除了祖父又没有什么亲人在,二人感情很是深厚,不止陈嬷嬷将沈曜当儿子一样看,沈曜心里陈嬷嬷也算是半个母亲了。
沈曜顺着陈嬷嬷的力道靠在软枕上,小小的一个人几乎要陷进去,他轻轻笑道:“倒也不是这个原因,我是真心喜欢同林姑娘说话。嬷嬷不常说缘分么,兴许这就是缘分呢。”
陈嬷嬷脸色有些奇怪,但一想自家哥儿不过六岁,即便比寻常孩子聪明些,那些事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小孩子说话有口无心罢了。
沈曜见陈嬷嬷久不回话,疑惑道:“嬷嬷?”
陈嬷嬷回神笑道:“这可不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哥儿再听嬷嬷一句,再喝杯水。”
沈曜哭笑不得:“嬷嬷前言不搭后语的,我不要喝了,今日喝了好些水了,都喝撑了。”
陈嬷嬷道:“仔细晚上喉咙疼!”
沈曜瞧了眼那小小的白瓷杯子,妥协道:“好吧,我就喝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