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奉见任松鼓着腮帮吹唢呐,却始终没有一点声响时,这才惊觉自己失算了。不同于普通的吹奏乐器,唢呐这玩艺儿,如果不经过练习,根本就吹不响……
老骗子这才想起当年他第一次吹奏这玩艺儿的时候,足足用了一下午才吹响了一个音,只不过随着岁月的增长,吹唢呐在他看来已经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原本又觉得只要任松能吹响它就成了,这本是他爹手上一件极特殊的法器,表面上看和普通唢呐没有什么区别。却可号令百鬼,震慑千魂。无须成调,只要那声音一响,但凡是鬼没有不害怕的。
做梦也没想到,任松根本吹不出声来……小老头儿此时一阵头痛,想要用这唢呐震慑诸鬼,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吹奏之人本身法力雄厚,不管吹出什么怪声,只要那法器一直响着,自然会令百鬼慑服。第二个办法,便是那吹唢呐的人本身精通此道,能够奏出各种安魂镇鬼的曲目,虽然也要法力支撑,但消耗却不算大。
张奉自幼贪玩,法力雄浑四个字绝对与他不靠边,至于安魂镇鬼的曲子他倒也会几只,但今夜的法事是为了收集那百鬼绿玉津,所需的时间极长,而唢呐这玩艺原本吹奏就极为费力,就他现在的状况,无论是法力还是体力,都绝难支撑到法事结束。
想到此处,这老骗子全身冷汗就下来了,他年青之时,父亲就教他练过这个法门,结要吹到半途没了力气,若非自家老爷子出手快,险些为百鬼噬咬身亡。原本想着这位表外甥修成鬼仙,法力雄浑自是肯定的。用其来顶杠吹唢呐也是最和算的人选。
可老头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外甥,居然连法器的声音都吹不出来,眼见周围那些恶鬼都围了上来,老骗子无奈之下,正想夺过任松手中的唢呐,自己先整个安魂曲退了百鬼再做打算。不料却听“嘎”的一声怪响,任松终于吹出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听到那怂货终于吹响了法器,老骗子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刚想念咒施法,却听“当啷”一声,任松手中的唢呐掉在了地上,老家伙的心跟着那法器在地上跳了数跳,忍不住破口骂道:“你鬼意娃搞锤子!安心让这女娃子跟我一起送死吗?”
他说到“女娃子”三个字时有意加重语气,指了指正蹲在旁边往那火盆里添纸钱的孙秋红,此时那火盆中的绿焰雄雄,射出的光芒在他们三人身外形成了一个独特屏障。
屏障之外,鬼影森森,无数形相惨烈的怨魂不停抓挠着这绿色光幕。
“呜……哩……哇!”捡起地上的乐器,任松又吹响了三个音符,唢呐又掉在了地上……不知为什么,他每次只要一吹响这法器,就会四肢僵硬,心惊胆寒,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见那饭桶表舅正狠狠的的看着自己,连小红妹也有些迟疑的抬头看着自己。不由心下大急。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这唢呐本是用来震鬼慑魂的,只要一有动静,无论凶魂厉鬼无不服服贴贴。而鬼仙……虽然有一个仙字,但追根究底,却依然是鬼。所以,每当他吹响那法器,第一个被震慑的并非外面的鬼魂,而是……他自己。
不明其中原由的怂货,此时当真是又气、又羞、又恼,尤其在小红妹面前,吹个唢呐都如此丢人现眼,让他的脸上着实有些下不来台。怒冲冲将地上的唢呐拾起来,猛吸一大口气,再次缓缓用力轻吹,他已然掌握住了如何吹响这法器的技巧,知道不能用力过猛,否则未必会有声响。
“吱……吱……嘎……嘎!”唢呐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僵硬、恐惧的感觉再次袭来,就在他全身无力,即将停止吹奏之时,一道极炙热的气息从丹田处窜了出来,正是当初从阴阳壶中收取的那一丝阳气,经腹胸直达口腔,直直喷向那唢呐。“呜拉拉!”一阵高亢的唢呐声音再次响起。
“好!就这个样,一直吹,不准停!”旁边传来饭桶表舅的声音,并连连称赞。看起来颇为满意,等任松的唢呐声稳定了下来,复又从怀里将那玻璃瓶交给孙秋红道:“记得,他唢呐一停下,就把扔一粒药进火盆,然后还是一张张的烧纸钱!”
女孩儿闻言点了点头,接过那瓶子放在身边的地上,此时总算有了空闲,忍不住抬头看向外面。却见无数残缺不全的鬼魂正围在四周,随着任松的唢呐声越来越高,原本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鬼魂的大厅突然变的整齐了起来。
这些恶鬼凶灵们在任松的唢呐和小老头口中嘀嘀咕咕的念咒声中,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两条长队,然后,在张奉的咒语声中,一个一个来到他面前,对着那香炉前的碗上狠狠啐了一口,看的任松莫名奇妙,他一分神,那唢呐险些又没吹响。
连忙稳住心神,连吹了两个高音,这怂货再次向那碗看去,却见碗底已积累一点绿莹莹的液体,难道这便是那什么“百鬼绿玉津”?任松暗自猜测。而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那些鬼魂往碗里吐完口水,随后便会仆地而灭,没了踪影。
随着任松不停的吹,那些魂灵儿也不停的吐,老骗子面前的大碗里,亮晶晶的绿色汁液也越来越多。如此不知等了多久,当这怂货觉得吹奏难以为继不得不停下来时,小丫头就会从玻璃瓶里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扔进火盆,等那绿色的火苗窜起。她就一张张往里续着纸钱,直到这怂货感觉到身体恢复,再次精神抖擞的吹起唢呐。
如此来回返复,任松吹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觉得全身都要飘起空中了,那饭桶表舅终于高喊:“行了,行了!”随手将那唢呐扔在一边,这怂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喉咙里如同火烧一般,无尽疲倦涌了上来,他眼前一黑,一头倒了下去,隐约间听到旁边孙秋红出一声惊呼,便没了知觉……
等到这怂货再次醒来之时,却现自己正躺在孙秋红小屋的床上,外面的阳光从窗户照将进来,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低头看了看趴在床沿已经睡着的小红妹,见女孩儿脸色苍白,有些心疼的怂货蹑手蹑脚爬起来,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再抬头时,却见小丫头一双大眼睛正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瞧着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任松正想劝她多睡一会儿,不料女孩儿已经坐了起来。
“再睡一会儿吧!”见女孩儿起身,任松伸手将她身子按住,接着说:“脸白的和纸一样,还顶着两只熊猫眼,再不好好休息,真要熬出病来了!”
见他这么说,女孩儿听话的躺了下去,冲任松甜甜一笑,开口道:“我不累,倒是你要好好休息,表舅说你消耗的法力过大,需要好好休息,不然会影响修行什么的……”
“别听那饭桶胡扯!”不等孙秋红说完,这怂货就接口说道:“我现在好着呢!”一想到那骗子表舅,任松就有些冒火!原以为能偷师学点东西,结果给人家做了趟免费的吹鼓手,听小红妹话里的意思,还把消耗了许多法力。这老家伙,也太坑人了!
不过让任松感到奇怪的是,他此时全身没有一丝疲倦,更有一股热流在上下来回游走,这怂货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爽。
“砰!砰!”身后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屋外又传来老骗子的声音:“松娃子,开门开门!”
真是洛中地方邪,说到乌龟就来鳖,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任松无奈的站起身上,孙秋红也连忙从床上起来,将蓬松的头复又扎起,等打开房门,却见那位张家表舅,正笑呵呵的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张黄符。
不等这怂货招呼,那张奉已然钻进了屋内,当看清孙秋红的情形吃了一惊,讶然道:“这女娃子,咋成这个怪模样了吗?昨天没睡觉?”
“睡了一小会……”女孩儿打着哈欠回答道,其它她昨晚一直守在任松床前,生恐心上人会出什么问题,结果一直到天明,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那你就在家补瞌睡吧!”老骗子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道:“反正后面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啥忙!”
“好主意!”一旁的任松接口说道:“那个表舅,估计我也帮不上啥忙,所以我也补瞌睡算了。”
“你补……个屁!”饭桶表舅有些生气的说道:“表舅这桩可是大生意,一旦做成了,随便能挣个一两万。”
“一两万?”任松心中一动,自己一年的工资也就这数目了吧,想到此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啥生意啊,这么值钱?”
“还不是这个!”老骗子嘿嘿怪笑的着,将手中的黄符打开。口中还接着道:“就是它,灵官辟邪符!”
任松接过那黄符,却见上面区里拐弯的写了一堆怪字,乍一看无甚特别,细一看,却见符上文字如同游龙一般,冲自己扑了过来!
大叫一声,任松将那黄符扔到了一边,气冲冲的问:“这是什么玩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