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年纪大了,但他占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占出来凶——不宜出征。
他心下啧啧,这淮南王真是个时运不济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还真有人乐见此结果,他们巴不得长孙玄就此死在边关,千里迢迢,纵使他变作冤魂,连索命都回不来。
雪花在凛风中簌簌飘洒而下,方正清腹中的孩子不安稳了,踢了他一脚。
视线朦胧间,方正清似乎看见长孙玄回头觑了他一眼,方正清喉头哽咽了一瞬,脚步有些犹疑,不知该不该上前道个别。
借着宽大的披风遮挡,方正清垂头抚摸自己异动的小腹,无奈低语,“别折腾我了,难道他走了,你舍不得吗?”
耳廓间传来有人脚踏松软积雪发出的清脆响声,那人顿在方正清身前。
“阿清……”
方正清抬头,果然望见了长孙玄那张脸。
众臣还没散尽,长孙玄和方正清站在雪幕中的身影似乎在重叠,显得不真切,但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方正清面上挂上那种缥缈却挑不出毛病的微笑,“淮南王,愿你一路顺风。”
“真心的?”长孙玄的声音有些涩,夹在风中,差点被吹得听不见。
方正清觉得好笑,“自然是真心的。”
长孙玄幽幽望了他一眼,“本王还以为,你也跟他们想的一样,希望……本王死在外面。”
“王爷!”方正清喝了一声,“请慎言,你身上背负的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性命。”
长孙玄怔了一瞬,继而自嘲一笑,眸中带了丝控诉,“是,本王的命是大周的,就活该要给大周拼命,到头来,谁又会记得本王?”
方正清双眸被风吹得湿润明亮,红了一圈,他动了动唇,终究没说出体己的话来,那些话也由不得他来说。
他心头密密麻麻地痛了一阵,心下酸涩,开口道:“王爷,您该启辰了。”
长孙玄面色阴沉,转身离开。
此时,天空中鹅毛大雪飘扬,长孙玄的背影显得壮烈,又美得惊心动魄。
愿你旗开得胜,更愿你毫发无损。
长孙玄长身玉立,在高匹骏马前也不见瑟缩,反而更显英姿勃发,他纵身跃上马匹,在众人或祝福、或哀怨、或复杂的眼神中一往无前。
年节那日,整个京城都在放鞭炮,方正清后知后觉地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小柳笑着给他端来了碗饺子,“大人,吃完再看吧。”
方正清见饺子冒着腾腾热气,对她灿烂一笑,“你亲自包的?”
“嗯。”
方正清留她在府中做了侍女,每月的月钱都给得丰厚,由于不在外面抛头露面卖豆。腐,她倒生得越发水灵起来。
方正清扶着椅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他那五月大的肚子,小柳虚虚扶着他,就怕他闪着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