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李白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58.复盘
李白性子虽急,却也不莽撞。他把这新想法琢磨了半天,觉得有了几分把握后,李白便去找老董述商议。
当他兴冲冲来到董述歇息的屋子,正瞧见老董述正倚靠在炕角打起磕睡。这使他十分为难。把老头摇醒吧,实在于心不忍;撇开已是六十开外年纪不说,单是昨晚那场恶战留下的内伤,就够他难受十天半个月的。可眼下这事也是容不得片刻耽搁的,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又不知要捅出个多大的漏子。他心里一时烦躁,不由得在小院里转起圈来。
可没等他三几个圈转下来,只见屋里的老郎中站到窗前,似乎是在朝他招手。他赶紧翻身回到屋里。
原来,那董述睡觉历来警省,李白在小院里转圈,竟也把他给惊醒了。
老管家听郎中说李白就在门外,知道李白有话要跟他说,便要起身。李白赶紧朝董述这边跨了两步,凑到他跟前把他摁住。正好此时“广济堂”的掌柜严引泰也来了。于是,李白便把他的打算说给他俩听,要尽快拿个主意。
李白的打算是,明儿一早,以迎候陆调回府为名,他带上仆人丹砂和小伙计丁三,东去长乐坡会一会刘陵。一方面,他可以暗自查访,找出凶犯,为陆申复仇;另一方面,弄清寻漠北来客来意,由其是那个“烫手的东西”是个甚“东西”。依眼下的情形看,漠北来客与陆申遇刺还大有瓜葛。眼下要多腾出几个人手,在印西桥等西入京城的各要道洒下眼线,摸清他的动向;他要尽快弄清事情的缘由,为以后情事的发展早做准备。
严引泰沉吟片刻,表示赞同李白的想法;董述对前一项举措稍一想,便同意了。至于李白回长乐坡去见刘陵,他不赞成,以为这主意不但引火烧身、却未必有成功把握。李白没有必要冒险卷入这场时非漩涡。李白知道他的好意,可他素来习惯一旦拿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放弃。于是竭力争取他的支持,一点儿都不肯让步。严引泰见状也犹豫起来。
僵持了有一袋烟功夫,最后是董述低头叹了口气,说是容他再想一想,于是闭眼假寐起来。不久因为过于虚弱,竟睡着了。严引泰见状,忙朝李白丢了个眼色,与他一同起身,来到屋门外。李白又把昨晚陈子亚报来的内中隐情,全告诉给了严引泰。又道,凭他的直觉,此次祸事该是由陆申结交刘陵而起,这老人听罢这一番解释,才没再表示反对。于是把牙一咬说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他也要李白答应,等董述醒来后,让他去说服了他再动身。李白见他赞成,大喜过望,哪里还在乎等上一两个时辰。于是满口应承下来。
老董述磕睡没多大一会儿,便一惊而醒。听罢严引泰的说辞,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爽快地答应了。李白告诉他俩,他打算坊门开启后,就抓紧东去长乐坡。办完这事,李白大感欣慰,这才觉得有点儿累了。于是他支开众人,找了块小毛毡摊在窗前的空地上,又席地扶膝静坐了一会儿。 。 想看书来
八.雨过天未晴(上)
59.信使
这会儿,再回过头来说一说印氏叔侄。
印西桥打马掠过长乐桥来,却见印镇早已勒马横刀,候在桥脚下南向的小道前。印西桥大喜。与印镇汇合后,他蓦地勒马转身,却没见追兵急急赶来,不禁奇怪。他不敢心存侥幸,稍一犹豫,忙催马斜过官道,紧随印镇沿浐水东岸碎石铺就的小道,向终南山深处狂奔而去。
这一口气,便奔出十数里。看看前面山势渐陡,了无人烟;后边又不见追兵,这叔侄俩才一勒马缰,把脚步缓了下来。这时的印镇,伤重不支,卧在马背上昏昏欲睡。印西桥忙翻身下马,粗粗察看了一下印镇的伤情。随后将自己撕裂的衣衫扯下一大块,给印镇简单包扎了一下;又从马鞍夹层里取出几粒急救丸药,让他吞下。依印西桥的本意,此刻就该长驱疾进,绕道入京城。可眼下的印镇,哪里还能赶路。于是只得勒住了马。他抬起头来,见左近山腰隐隐有一条颇为陡峭的土路。这路的尽头,是僻静的深谷,似有人烟。随后,扶着印镇径往山谷里深处慢慢走去。
回想起长乐坡这番恶杀,他还心有余悸。虽说印镇伤得不轻,能借刘陵和戚科死拼逃得一劫,实属万幸。如果就此进得京城交差,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只是对刘陵能否逃过那妖道的追杀,他有点放心不下。
原来这次印西桥出塞回京,明里说是押解太原府一批淄重,附带了回乡省亲。其实更为重要的,还是进京为老长官、太原府少伊严挺之传递一通秘简。本来,只要找到太原府伊元勤在京城安兴坊的府邸,将书函完好无损地交到其公子元演手里,就算大功告成。可严挺之听说那元演好道,虽挂了个亳州录事参军的名儿,却没到职,只是热衷于到处参仙访道,最近并不在京城。于是嘱咐他先去找京城有名的豪商、家住平康坊的陆申。此人谨慎机警、交游广阔。由他再把书函转交给元演。至于那封得死死的函件里边说些什么,连一向视他为心腹的老长官,也没透漏一个口风,可见其重要的程度。
为的是顾忌对手耳目众多、心狠手辣,印西桥和他在太原府任书记官的义子印重与严挺之三人,几度通宵策划,才商妥了一个保障函件安全的办法。即先是以保护太原府淄重为名,遣印重、印镇率数十名生死弟兄护驾,把印西桥直送至蒲州风陵关。同时,请幽州豪侠、印西桥师兄刘陵赶往风陵关与他和印重、印镇等人汇合。按原先的方案,过了黄河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因为此后走的都是官道,沿途人烟稠密、处处有官府照应。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到了灞桥驿,印西桥却又不放心起来。
他一连数日徘徊不前,以致一行十三人只得留在客栈过年。直到昨夜,印西桥终于下定决心,暂且把太原府淄重移入驿站、予以封存,留下所有亲兵驻守在驿站,由印重妥加节制。他叔侄俩与刘陵西入京都。同时,又将函件藏进一件祖传的钢丝绵甲,给印镇穿上,并与师兄刘陵相约:如遇不测,老哥俩死保印镇先溃围而出、再作打算。而如果他三人被打散,除了大富商陆申府邸,还可去他表弟徐通家。那是位于城西南角永平坊的一家养牛场,与以上两处相比较,是极偏僻、或许也更安全的去处。本来,依刘陵的意思,不妨在长乐坡的“泰和”货号歇歇脚,跟陆申约个日子再会面的。眼下未必留在家里。陆申为人恳信,儒释道皆通,加之交游极广,正是找人的上选。不过,兴好瞧情形不对劲,他硬是没准刘陵、印镇下马离鞍,叔侄仨这才侥幸逃得性命。由此看来,这趟差事也真的不好玩。
60.投店
这山间小道,是既窄又陡、忽起忽落,还七拐八绕的,颇难对付。
走了约摸一袋烟功夫,拐了一个弯后迎面竟是棘茎丛生,似乎已无路可通。印西桥伫立四顾细瞧,终于发现右侧仅一箭之地,有一溜三间茅屋,掩在一片苍劲的古树下。屋子前的晒场上,满是各种药材,药香四溢。茅屋西面的小灶屋,已是炊烟缕缕。印西桥屋前场后观察片刻,没发现可疑之处,这才把一颗悬了半天的心给放了下来。
印西桥让印镇先斜靠在卧倒的马颈旁,然后撩开眼前丛生的棘茎,印西桥来到屋子前。四周静得出奇,令他疑窦陡起。只见他翻身退到庭院一角,低声道:
“老乡,老乡——”
话音未落,斜刺里掠过一条黑影,直扑印西桥肩头,把个印西桥惊出一身冷汗。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印西桥往侧后一闪身,右腿点地,掠出一丈开外。“仓”的一声,长刀出鞘。定神一看,却是条崽马般大小的黑狗。这畜生甚是伶俐,突袭不果,狂吠不止。只见它仆伏在地,忽左忽右,或前或后,眼睛滴溜溜乱转,伺机发动致命一击。不料,此刻身后却听得一声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