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只要相信我的天命即可。”
“天命?”
“是的。原本我搭不上此船,最后却搭上了。”
空海所言,确有其事。
遣唐使船原本应该在去年夏天出发。船团从难波津(译注:大阪的古称)出航的第六天便遭到暴风雨,船只毁损,只得把出发日期延后一年。
空海所说,就是因为如此,自己才能搭上这艘船的。
“因此,你相信自己有赴唐的命运吗?”
“可以这样说。”空海不假思索地说。
“不过,不管我相不相信你的天命,船可以抵达大唐,就会抵达,船不能抵达,就不会抵达,不是吗?”
“嗯。”
“信不信都是同样的结果?”
“正是。”
如此一说,逸势无言以对。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只要相信,无论船沉没、还是安抵大唐,直到有结果的这段时间里,内心始终平静。”
“什么?”
“这就是佛法。”
空海如此一说,逸势内心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
两人在海上,曾有过如此对话。
从那时候起,空海这位有着四方下颚的怪和尚,让逸势感受到一股奇妙的魅力。
总之,由于命运的安排,从日本出发的四艘遣唐使船只当中,空海所搭乘的第一船和最澄(译注:平安初期的僧人,日本天台宗的开山祖。)所搭乘的第二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大唐。第一船的一行人,日后才知道第二船已经先行抵达大唐。在此顺便一提,第三船遭遇大风暴而沉没,第四船则连是否沉没,至今都不得而知。
话又说回来,空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呢?
其实,逸势也不明白。
船只在海上漂流了许多日子,好不容易才到达闽地。那是个穷乡僻壤。
当地官吏不知该如何处置从日本而来的遣唐使船,一心一意只想甩掉这颗烫手山芋,一行人只得从闽地再出发,将船驶往福州。
纵使如此,在众人心灰意冷之际,空海依然气定神闲。看来,他深信自己可以安抵长安的天命。
沿着海岸南下,进入闽江口,摇橹溯闽江而上约三天之后,终于抵达福州港,但在此等待的一行人,依然是过着答案遥不可及、不断得与官员交涉的日子。
漂流到闽地——赤岸镇,是八月十日。抵达福州则是十月三日。漂流至大唐已两个月了,一行人仍然在水面上摇荡。
而且,一直无法取得福州的登陆许可。
从日本带来的粮食也已告罄。虽然,在赤岸镇曾补充粮食,却不太够。
不少人病倒了。
也有些人不但身体变得虚弱,牙龈也出血,几乎只靠水在维持生命。
只要能够吃到大量新鲜蔬菜,牙龈出血、手脚浮肿的现象应该都可以改善。可是,粮食非常不足。
虽然还不致于像地狱图,不过也相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