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丫头。”庄亦谐对秦萧萧这个冒失的弟子又恨又恼,恨不得现在就去场上把她拉下来,痛骂她一顿,好好改改她的臭脾气。站在边上的弟子清楚地听见了小师叔的话,却一个个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错过了秦萧萧和刘鄞的精彩对决。
如果有人认为庄亦谐的这句疯丫头是在为秦萧萧提心吊胆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比试没开始前,庄亦谐便知道以秦萧萧的武功,战胜初露锋芒,锐气有余、灵气不足的刘鄞易如反掌。所以他一直合眼静坐,对于这场比试的胜负不感兴趣。可他没有料到,秦萧萧被赛前众弟子的轻蔑和漠视激起了如此强烈的好胜之心,居然选择以剑不出鞘的方式夺取这场胜利,失去了剑客最该有的礼敬之心。
她这样做,没有尊重她的对手刘鄞、没有尊重她手中的剑、没有尊重这场比试、更没有尊重如今身为剑客的她自己。
就在庄亦谐为自己忽视对弟子的教育自责时,这场比试胜负已分。
“第四场,秦萧萧胜。”毫无悬念的结果,却因秦萧萧的意气用事添了别样的滋味。刘鄞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他收剑回鞘,依旧不卑不亢地向对手秦萧萧致意,沉静地走下了擂台。
和前面几场比试结束时的热闹场景不同,这场比试结束之后,场上场下全都静悄悄的,弟子们乖觉地打量着诸位师父、师叔伯的表情,不敢笑,也不敢闹,一个个严肃地目送着胜者秦萧萧面色平静地走回庄亦谐身边。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半蹲在庄亦谐身边,抬头看着他,目光里闪动着获胜的喜悦,像是等待着称赞的孩童。
庄亦谐没有理睬她,而是向一旁负责安排场次的弟子问道:“下一场比试是在明日吧?”
弟子看了一眼安排,回答道:“是的。”
庄亦谐点头道:“好。”随后起身离开,给秦萧萧丢下四个字,“随我出来。”
临渊潭旁,庄亦谐负手望着清撤潭水,背对着弟子秦萧萧,语带愠色问道:“知道你今日错在哪里了吗?”
秦萧萧站在庄亦谐身后,看着潭水中自由游弋的鱼儿,生硬回答说:“弟子不知。对阵之时,我使的每一招都很准确,使力也很到位,没有给刘鄞留下丝毫破绽。”
“是,你使剑的本事是很了得,可你没有一个剑客该有的礼数。我知道,其他门下的弟子轻视你,忽略你,你急于在这场比试里证明自己,不让别人认为你是凭着做了我的单传弟子才入围的八强。”庄亦谐恨铁不成钢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争这一口气,置刘鄞于何地。你这样做,实在大大失了一个剑客应有的水准。”
“可我本来,就没打算做一个剑客。”秦萧萧直着脖子,犟嘴道。
庄亦谐被秦萧萧气得不行,冷笑一声:“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拜入枕粱门下原不是为了习武,而是为了报仇。”
秦萧萧目光冷冽,星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徐二狗,两年多了,你如今身在何处?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注意到我,主动来与我对决的。秦萧萧握紧手中的剑,坚信距离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再要太久。
不知何时,庄亦谐转过身来,他看着秦萧萧坚毅的脸庞,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抱着复仇的念头习武,纵使你有再厉害的本事,也成不了最强的剑客。注定走不到最后,走不到最后啊。”
说罢,庄亦谐离开了临渊潭,将秦萧萧独自留在了那儿。秦萧萧走到庄亦谐先前站着的地方,俯瞰自己落在寒潭中的倒影。她的身影甫一靠近,原本围在岸边的鱼儿倏地一哄而散,四处逃窜。她不禁回想起之前在美人地时自己和黎小容、郑康一起在溪边玩耍的时候,那儿的鱼亲人,不会动不动就游走。
秦萧萧握紧手中的长剑,好似一剑在手,她便能握住逝去的少年时光。她暗暗下定决心,等她找到徐二狗,替阿娘报了仇,她就回美人地去,继续在县衙做一个小小差役,这便是她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未来。
四散的鱼儿重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游了回来,谨慎地潜伏在水下,留心着陆上之人的一举一动。秦萧萧没有发觉,两年多的时间里,时间打磨了她的意志,提升了她的剑术,也增加了她周身的杀气。
未来的道路在她离开萍水县、奔赴烂柯山之时就已和她此前的生活分岔,从此各奔东西,不复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