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子嗣艰难,极少有后代,如今的大部分修士,均是凡人出身。可他们刚刚稍有修成,便迫不及待想要同凡人撇清关系,仿佛来自凡人的血脉会脏了他们的一身修为。
但步惊川如今还留在这周途城,不光是因为自己出身于凡人。还因为这千万凡人,若是他们不出手,都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灰飞烟灭。
“你我生来便强于常人,可这不该是高高在上的理由,既有能力,更该护住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此处对修士来说危险,但对凡人更加危险。”步惊川道,“你们觉得弟子的天赋难得,不该牺牲那些天之骄子。那我便要问了,等他们修为盖世,贪生怕死,又能护得住什么?这般取舍,又有何底气追寻大道?”
老者冷道:“这周途城中魔修横行,如今已有一人重伤,我若是不带他们回去,如何护得住他们?若是我们连自己宗门中的弟子都护不住,那谁又会相信疏雨剑阁?”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声音忽然横插进来,“父母亲朋逝世,尘缘自断。人非草木,情感岂是你随意说断便能断的?徒留执念,反成心魔。你们疏雨剑阁如今如此行事,当真叫人失望。”
步惊川先是一愣,随后欣喜回头,他小声唤道:“秋白!”
秋白闻声,缓步走到步惊川身边,身上的血腥之气令人心惊。
顾不上还立在一旁的老者,步惊川连忙上上下下将秋白打量了一遍,见秋白身上无甚伤势后,才松了一口气。
见他紧张,秋白回过头来,面上的冷峻神色柔和不少,“我无事。”
步惊川这才放下心来。
那老者见秋白几乎是无声无息便出现在了此处,面色徒然一变,“你是何人?!”
秋白冷冷扫过他一眼,并未作答。
那老者自讨了个没趣,面色铁青,但在确认了秋白周身萦绕的灵力后,才放下心来,转身朝着疏雨剑阁的弟子喝道:“都别愣着了,启程!”
“师父!”孟书寒低呼一声,语调中隐隐带了些责怪。
“莫要废话,”老者喝道,“你们难道真打算死在这处不成?”
躺在地上的孔焕粗喘了一口气,挣扎着想爬起身,“但此处的百姓……”
“别这么多废话,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里耍嘴皮子。”老者两眼一瞪,那些试图再说些什么的疏雨剑阁弟子都噤了声,见状,老者面上掠过几分满意的神色,才继续道,“此处的魔修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莫要逞强。现在,都跟我回去。”
孟书寒面上茫然,显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但是……”
老者瞪了孟书寒一眼,“这几日宗门大难,莫要在外逗留了。宗门才是你的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老者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待宗门事一了,剑阁自会派出长老来此处清理魔修。凡人数量众多,左右这又不是非要死守的二十八城,少一两个城池又如何。”
孔焕闻言,瞪大了眼,艰难道:“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凡人死去!”
老者长眉一竖,“那你的同门呢?他们就该死吗?”
孔焕想说若是真有什么大难,他们这里的一小撮人回去也无济于事。但他自己身负重伤,不能脱离同门强留在此地。
他看着跟前的长老,发现自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长老说得不错,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身陷囹圄。
“木长老……”郑如波见状,也忍不住出声,却被对方的一个瞪眼唬了回去。
“在外不得顶撞阁中师长,你们出来几天,连规矩都忘了吗?”木长老吹胡子瞪眼,“回去后,你们几人自行去纪律阁领罚。”
郑如波抿了抿唇角,不再言语。
步惊川安静地看着众人陷入沉默,再到那位长老下令启程。
事关他人宗门安危,他没有出声的权力,只能旁观。
知晓疏雨剑阁众人留下无望,步惊川也没有再出声。对方长老既然已经这般说了,那他再让人留下,仿佛是拉着疏雨剑阁弟子送死似的,平白惹人争议。
秋白却没有这些顾虑,冷笑一声:“你与他们置气,不过是自扰道心。疏雨剑阁倒都是一个性子,就连他们——”
秋白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木长老身上,吐出了剩下的几个字:“也是跟长观一般的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