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开系在树干上的缰绳,白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孔瑄顺势抹了把马儿柔顺的皮毛,旋即翻身上马。
他骑着马溜了两圈,那边的裴衿才结束和黑马的缠斗,策马迎了上来。
“就这么让陈夫人离开,楚宵那边”
孔瑄将马缰在掌心绕了个圈,低声问道。
裴衿侧身看来:“放心,等楚宵发现那两具尸体是假的的时候,陈夫人他们应该也已经到邺南了。”
他特意寻来的死囚尸身,应当还能应付一段时间。
而邺南
“你听过一句话么?”裴衿控制着马儿与孔瑄齐头并进,“天高皇帝远,邺南与常乐城之间还隔着一个京城,楚宵再怎么样,也不敢将手往那里伸。”
孔瑄若有所思,裴衿补充道:“再者说,邺南是陈夫人的母家,有亲族庇佑,总比现在安全。”
其实远溪村本就是暂时周转之地,等风头过去,他也是要送陈夫人母子离开的。
只是没想到楚宵如此急迫,竟不遗余力地想要斩草除根。
这话他没直接说出口,骄傲如裴衿,不愿承认自己在这场博弈中竟输了楚宵一头,而每每想到这次落败害得孔瑄险些丧命,他就像被扼住命门一样无法呼吸。
即便孔瑄在鸳鸯宝石的滋养下已无大碍,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的鲁莽。
“裴衿,”孔瑄突然出声,“为什么不肯看我?”
裴衿一愕,马缰从手中滑落:“什么?”
孔瑄太了解他了,看他在马上坐得端正,目不斜视地注视远方,便猜到他还在与自己较劲。
这可真是奇了,在孔瑄看来,裴衿聪明、果断、成熟,虽偶尔会显出孩子气的一面,可大多时候,他总是会忘记裴衿实际比原身还小上两岁。
就是这样一个已经足够优秀的男人,却始终学不会放过自己。
早在奇巧节夺魁、屡屡被挖墙脚之时,他就意识到裴衿习惯了事事都只依靠自己,甚至到了不愿在他人面前展露丝毫脆弱的地步;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孔瑄本以为他总算愿意敞开些心扉,可事实证明,一旦事情的发展超出掌控,裴衿依旧会把自己牢牢封闭起来,将自责愧疚痛苦等等情绪积压在心底。
他就像骄傲的猛兽,只会独自在阴暗的角落中舔舐伤口。
孔瑄驱策着马儿靠近裴衿,待二人距离缩进,他便将手伸了过去:“裴衿,看着我。”
马上的裴衿浑身一震,孔瑄的手比日光还要滚烫,像一簇火苗顺着二人肌肤相贴的手腕一路他的烧进胸膛。
他踌躇片刻,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心脏跳动的频率高到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二十年来的流言蜚语已经让他足够坚强,再不会受到他人喜怒的影响,可直到此刻,裴衿才骤然醒悟过来——
他可以对其他任何人的评价一笑而过,但孔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