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裴霁叹息着道:“三十年前,你曾外祖母还在世,她与洛相夫人是好友。当时,你舅舅那时才几岁,洛相那孙女才周岁,你曾外祖母带着你舅舅去参加洛相孙女的周岁宴,抓周礼上,洛相孙女第一次抓了一支笔,第二次,直接就抓了在边上玩耍的你舅舅的手,引来一阵笑声。两家本来交好,你曾外祖母与洛相夫人便戏言结亲。”
沐清瑜想到那场景,都不由得笑了。
“后来,两个孩子两小无猜,这亲事便定下来了。只是你舅舅十八岁可以娶亲之时,洛相故去,洛家孙女要守孝三年,这婚事便耽搁了。你舅舅二十岁时,洛相夫人也故去了,洛家孙女的三年孝期才守两年,便又加了三年!”
沐清瑜:“……”
这还真是好事多磨。
东夏因着前朝重文轻武,奸臣当道,朝中无勇将,边疆战乱不绝,步步退缩的境况,高祖皇帝登基之的,一改前朝习气,文武并重,因此文臣武将,只有品阶的高低,并没有哪方高人一等。
右相府是文官之家,威武侯府是武官之后,说起来,也的确算得是门当户对。
裴霁道:“当时,洛家也派人来传了话,说若是你舅舅等不得,这婚事也可以就此作罢。终归是他们那边之故耽搁,就算你舅舅退亲,洛家也绝无怨言!不过,你舅舅说了,孝本人伦大礼,洛家姑娘为至亲守孝,他自是支持,愿意等洛家姑娘孝期满后再论婚事!”
沐清瑜明白了。
在舅舅二十岁时,洛家姑娘又多添了三年孝期,须二十三岁方可成婚。
而那时,沐明远开始对付裴家了。
果然,裴霁接着道:“可惜你舅舅没等到这个三年之期,一年多后,你母亲出事,疑点重重,我和你舅舅赶去沐家时,沐家说你母亲是急病去世,竟早早装殓,你舅舅要开棺,也被拒绝,你舅舅想查明你娘亲死因,但那时,不过一个七品翊卫郎,而我,那时也不过五品。而沐明远已经官居三品,想查清真相难上加难,而后,沐家对裴家做了不少事,后来你舅舅就自请去了边疆!”
这真是一段不太好的记忆。
沐清瑜脸色凝重下来。
裴霁也是神色沉重地道:“原本威武侯府与致仕的右丞相府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但威武侯府败落了,就配不上了,所以你舅舅临离京时,留下了一封解除婚约的文书!只是没有想到,那位洛家姑娘,在孝期满后,便拒绝了父母兄嫂为她张罗亲事,她说,若非守孝,她早已是裴家妇,裴家男儿等她四年,不曾毁诺弃婚,她亦不做那毁诺弃婚之人。至于解婚书,不过是裴家不想拖累她的无奈之举,她就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结果,无视信义之约。”
沐清瑜其实早有猜测,那天她感觉到慧竹对裴家和舅舅的事十分关注,回来之后,便让人查了一下。
才知道原来舅舅之前是定过亲的。
以前她还奇怪,为什么舅舅裴世渂离京之时已经二十二岁,却没娶妻生子,原来是这个原因。
裴霁的话还没说完:“那时,洛丫头的父亲是五品给事中,因着洛丫头要信守婚诺,不肯另嫁,沐明远那畜生也对洛家打压。洛丫头便直接出了家!如今,她都已经出家十余年了。”
他看沐清瑜:“洛丫头她……可还好?”
这话他问得有些勉强,也觉得多余。
一个原本娇养着长大的娇y小姐,一个人去往庵堂里过着粗茶淡饭,清灯古佛的生活,而且已经过了十多年,能好吗?
沐清瑜点头道:“她很好!”
裴霁一怔。
沐清瑜道:“很平静,很安然,与世无争,从容自在!”
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静卿师始终不给她剃度,说她尘缘未了。
她的尘缘,就是舅舅啊!
她的心中还有舅舅,所以尘缘难尽,除非她什么时候忘记了这段情,才算真的尘缘断了。
裴霁脸上现出一抹悲色,声音低暗:“都是好孩子啊,可惜命运弄人!”
他道:“瑜儿,有空你多去看看她……”他又改口:“算了,还是不要去扰她清静了!”
气氛太过沉重,祖孙两人一时无话。
涉及到裴世渂的事,无法接续,这是裴霁身为父亲心中的痛。
而沐清瑜想到当初,裴世渂为了让沐明远不对她下杀手而和皇帝做的那个约定,也是心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