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凤华正文卷人生新方向历史,应当是随时产生,乃人们在过去自由活动的如实记录。
其存在意义,以史为鉴,借古论今,让人们总结过去,充实未来的生活。
是以,历史该让人敬畏。
这些道理都懂,却又有一句话是这样流传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
加之“以史为鉴,借古论今”并不是一般人能运用自如的,世人渐渐地也就失去了对历史的敬畏之心。
然,关于史馆的寥寥数语记载,让她看到了史馆不畏强权的直书其事,在史馆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神圣的使命,是他们的存在与坚持记录了历史,再联系现代学习过的历史书,的确有不少不畏皇权直书其事的。
另外,这个时代建立了起居注和时政记,和这里文明程度乃至历史进程都高度相似的天朝大唐,同样也才初初建立了起居注和时政记。
如是就以天朝的唐代举例而论。
唐代最耳熟能详的三段皇家史书,无非是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政变,以及武则天女皇天下,最后就是天朝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
是人都爱惜名声,尤其是这些当了皇帝的,更在乎后世对自己的评价,应该没有皇帝希望自己是兵变夺位的,毕竟泱泱天朝乃礼仪之邦,“仁义礼智信”的观念深入人心,统治者更是以“孝”治天下。
但是这一段不甚光彩的历史,却还是被完整的记录了下来,原因无他,史书都是如实纪录。
比如要把“玄武门政变”这段历史给写没掉,写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作为嫡长子继续皇位,最名正言顺不过,那就首先得都把国史关于这段的记录改掉,这段记录还是好改,也就从隋朝开始改,估计到唐太宗上位的时候也就百八十卷。不过这还是只是修改皇宫史馆里的藏卷,这些国史一般会手抄很多份,皇亲国戚手里少不了,甚至因为万国来朝,世界上的各大藩国也有一份。
退一万步说,把这些全部收回来了,从头到尾都改一遍,问题又来了。
国史根据实录编写的,而实录又是根据记录皇帝每日一言一行的起居注编写。
所以接着就要改实录,这种实录一般隔十几年或几十年才搞一回,一个地方改变了,就要从头到尾把这十几年大事的时间、地址、人物、情节全部背的滚瓜烂熟,然后再开始编写。
最后就到了修改起居注,几十年的起居注可能要堆一个房间书卷,这中间还有外国使节来朝的诸多记录,以及全国三百多个州一千五百多个县的各类事情上报。
修起居注?
从何修起?
可能一个史官从青年修到白头都没法修改完。
再假设这位史官天赋异禀,真把实录和起居注修完了,还不及歇一口气,就会发现不知道哪位大臣、哪座寺庙还有未被收缴的实录,乃至某个不知名的小乡村的
石碑上正刻着一段揭发唐太宗李世民不是嫡长子的文字。
拿着这卷书轴,以前不曾想过的问题,这会儿发散思维的一想,刘辰星不由大感好笑。
原来史书如此难以修改,便是当下的史料实录被美言几句,但是其大方向还是不会偏离,就像新闻一样会告诉人以真相,以事实说话。
忽然意识到编写史书是这样伟大的事,它传播着真相,将这个社会发展的轨迹展现在后人的眼前,尤其是这段记载史馆的话,寥寥数语勾勒出日月山河都在史官记载下的那种磅礴气势,刘辰星心中一动,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她可以当史官,不虚美,不隐恶,直书其事,通过手下的笔,向后世之人传达真实。
念头闪过,刘辰星眼睛一亮,忍不住笑出两个酒窝。
进士出身的官员,都不愿意去一方州府为县尉,她却觉得这样是真正的做了一个实官,当然若能留在长安为实官,做出一番实事来,比起县尉惠泽一方,这样则能惠泽全国。
然而女科举实施至今,虽有发展,却始终太慢了。
内舍人欧阳子衿,虽有三品“女宰相”之名,却到底未被列入文武百官之列。
她向柳阿舅立了志向,要超过欧阳子衿成为真正能站在文武百官之列的女官,但是千百年的固有传统岂是那么容易打破,未来的路她其实也不知道如何走,只能像最开始读书一样脚踏实又勤勤恳恳地学习,毕竟女皇这样打破男权社会的,天朝历史上只有一个武则天,这个时空也只有女皇一人。
如果她奋斗一生,仍然不能实现自己的宏愿,成为史官修撰史书,不也是真正干了一番实事,立在了文武百官之列么?
刘辰星发现未来要走的人生方向又多了一条,心中顿时高兴得难以自抑,恨不得立马将手中的这卷关于史馆的梗概介绍从头到尾看一遍。
十年来的读书习惯,养成了一旦沉浸书中,就忘乎所以之状,当下就拿着书轴一点点展开一字字阅览起来。
书架与书架之间只有可容一人堪堪通过的宽度,书轴又得边看边一只手卷轴一只手展轴,为了方便手上收、展书轴,刘辰星下意识地往书架过道外面走。
走时目光仍粘在书轴上,尚未注意到有纷踏的脚步声传来,只听一焦急声音的喝斥道:“刘女史!你要把书拿哪去!?”
记忆力惊人,饶是只今日有过一面之缘,刘辰星也清楚地记得这个声音。
被这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看书的思路,也在同一时间认出声音,刘辰星正想解释她不会拿书离开,只是站在一的过道看一下,却不及出声,只听孙典书已和左右抱怨道:“看吧,没错!真是离开一步都不行!我都耳提面命这里的书不能随意翻动,她还趁我不在的时候把书拿走!此等行径,纵使才高八斗,可品行如此,也实在是……”
说着摇了摇头,终是一声叹息:“以前来的女史即使才学不如,可到底高门贵女,断然不会有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