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房屋,窗户大开,已是黄昏,最后的光辉斜斜的射在坐在胡凳上的李善半张脸上,衬得神色阴晴不定。
凌敬慢吞吞的说:“崔信早年娶妻范阳卢氏嫡女,生有两子一女,两子成人,独女夭折,卢氏于十二年前病逝。”
“十年前,崔信续娶武城张氏女,生有一女,倍加宠爱,欲求亲者数不胜数……”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李善还真没什么攀附五姓七家的想法。
虽然在这个时代,娶五姓七家女是皇室都求之不得的好事,李世民想娶都娶不到呢,人家看不上他。
虽然李善很清楚,在接下来的百多年,甚至在数百年内,在“天街踏尽公卿骨”之前,门阀始终是这个时代的第一流。
但李善并不想娶个门阀嫡女,这和他的政治倾向有关,也是他潜意识里的决定。
甚至于,在魏县大捷,擒杀刘黑闼之后,李善还是决定科举出仕,这种思路有着种种考虑,其中就有不希望得陇西李氏举荐出仕的想法。
虽然和李楷是至交好友,虽然和李昭德关系不错,一度为李乾佑幕僚,甚至如今李楷还在京中替自己扬名……
但李善若是得李客师、李乾佑举荐出仕,那日后就铁定被绑在陇西李氏身上了。
虽然陇西李氏如今是鲜花着锦,李善事实上也得到了陇西李氏的诸多关照。
但如果接受……他的选择,他的倾向,甚至他的婚事,李善自己还能做几分主呢?
这无关于李客师、李乾佑本人对李善的态度,是一个门阀集体的意志体现……不需要那些没有用处的人,融入这个体系,就需要做出贡献,将这块蛋糕做得更大。
“噢噢,多年前清河花灯游河,满河皆是花灯,一时哄传山东,据闻便是崔信为博女一笑。”马周也记起来了,毕竟是贝洲人氏,“听闻这位崔小娘子善诗文,通经史,乃是才女……”
说到这马周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他对李善知之甚深……所学驳杂,但诗文却非其所长,这么长时间也就一首“二八佳人体似酥,腰中仗剑斩愚夫”,据说还不是自己作的。
马周忍笑道:“算算年龄……”
正在扳着手指头的马周突然一僵,喉咙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瞄了眼面色阴沉的凌敬,嘴唇微启却发不出声音……
李善奇怪的瞥了眼过去,“难不成年岁太大……不对,崔信十年前续弦……”
说到这,李善隐隐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太对,好像知道了凌敬为什么满腹怨气的原因。
马周咳嗽两声,“今年应是九岁。”
李善不自然的扭扭身子,好吧,凌敬的孙女八女今年也是九岁……
一想到那位这几日每天早上都要来转一趟的小女孩,李善就有点头痛。
凌敬又是长长的叹息,“罢了,老夫不过寒门出身,哪里能跟清河崔氏相提并论!”
心里苦啊,自家孙女被面前这个王八蛋都看光了……再嫁给别人?
就算凌敬肯……怕是孙女也不肯啊!
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李善的来历,但凌敬心里有数,绝非寒门出身,而且还在京中多有臂助,自己孙女……为妻怕是有点难,为妾又有点舍不得。
场面有点尴尬,李善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之后,夕阳已经落下,余晖消失在世间,凌敬亲手点燃油灯,正色道:“崔信此人,风评甚佳,两子均有建树,亲朋故友遍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