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霍家造反,歹徒又作乱,是不是要变天了”
燕琸听得母亲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喝道,“您老少说两句,什么变天不变天的,陛下还在,一切都好着呢。”
褚氏这才知自己失言,悻悻闭了嘴,待踏入书房,一眼看到亭亭玉立的宁晏,眼泪瞬间迸出眼眶,“晏儿啊,得亏得你在,否则我们哪有活路啊”
宁晏头疼地迎着她入内,“您别哭了,什么也都别想,先坐下来歇着。”
郑氏牵着一儿一女进了厢房,都含着泪与宁晏道谢。
燕琸立在门口却不进来,只朝宁晏作了一揖,“拜托弟妹照顾老小,伯父与翎哥儿都不在,我去外头看看。”
宁晏也没拦着他,只朝他屈膝一礼,燕翎与国公爷出城去了,家里该有个主事的男人,燕琸是长兄,论理该他来担担子。
片刻,三房的葛氏一家与徐氏等人在门口撞见,大家一阵唏嘘,惶惶不安。
待瞧见宁晏含笑立在廊庑下,面容一如既往沉静温煦,心里蓦地都安定下来。
“晏姐儿,辛苦你了”
院内只留下明熙堂的女婢伺候。
西边廊庑内有三间厢房,大家都聚在中间最大的那间屋子,这个时候,一家人坐在一块心里反而踏实些,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形容狼狈又疲倦,脸色的惧色尤为褪去,外头厮杀声不断,火光逼亮夜空,甚至瞧见有火球被扔入府内来,大家唬了一跳,姑娘们纷纷躲入母亲怀里,康哥儿跟二房的信哥儿大着胆子,趴在门口往夜空中瞧,不知危险将近,反而高高兴兴蹦了起来。
褚氏看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哥儿,又哭又笑,指着他们与徐氏道,“亏得孩子们不懂事,否则不知吓成什么样”
徐氏数了数屋子里的人,“璟哥儿一房的人呢?”
话音刚落,廊庑外传来熙熙的哭声,徐氏赶忙起身,却见燕璟抱着孩子送了进来,想是跑了一路,他额头满汗,脸上还挂着笑蹲下来在哄
熙熙,熙熙看见徐氏,挣脱燕璟的怀抱,哭着朝徐氏扑过来,娇滴滴喊着,“祖母”
徐氏搂心肝似的将她抱起,“我的宝儿,你可来了”
燕璟扫了一眼屋内,眉头顿时皱起,“娴儿呢?”
徐氏也正愁这桩事,“你没看到她?”
燕璟脸色凝重站起身,拔腿往外跑,“我去找她。”
除了燕璟夫妇外,陆陆续续各房的人都到齐了,宁晏交待燕瓒清点人数,又吩咐荣嬷嬷等人端水送点心来,葛氏坐在里头见宁晏忙前忙后,心疼道,“孩子,我们吵得你没功夫歇着,你也累了,快些进来。”
外头风大,宁晏掀开布帘入了里屋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都望着她,有信赖,有感激,有心酸,有惶恐,不一而足,生死关头,过往的嫌隙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弭。
孩子们闹累了,又是半夜时分,一个个无精打采歪在长辈怀里,秦氏挺着肚子不方便,葛氏便替她抱住康哥儿,余氏吓坏了,她丈夫还没回来,捧着手帕不停抹泪,郑氏在一旁劝着她,“三叔寻他去了,不会有事的”
褚氏打量宁晏近来气色不太好,可别是怀上了,只是这等情形下,她也不敢多嘴,只劝道,
“你不必在这里陪着,去里头睡着吧。”
宁晏撑额摇了摇头,“我一个人睡不安生,还不如在这里陪着母亲与婶婶们,心里也踏实。”
褚氏眼眶骤然泛了酸,连忙将身后的圈椅挪至前头来,“杌子坐着不舒服,你快些坐圈椅上来。”宁晏依着她坐下,褚氏又从荣嬷嬷手中接过薄衾搭在她身上,抚着她的背,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齐齐整整更重要”
宁晏怔了怔,处久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难以割舍的情分。
听得褚氏这话,屋子里的众人均有些失神。
黄连教的教众也不是等闲之辈,打不过,便扔了一些火油球进来,府内硝烟四起,少爷们带着侍卫在外头顶着,能干的婆子与老仆却是提着水桶到处灭火。燕璟冒着浓烟滚滚直往三房奔,
“娴儿,娴儿,你在哪?”
彼时王娴带着乳娘与两名女婢躲在内寝的浴室,嬷嬷苦劝她去寻宁晏求庇护,王娴宁死不肯,她目色冷淡坐在浴室的长几,任由外头风起火涌,她自岿然不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今日真的死了,我也无憾。”
嬷嬷等人哭声不止,王娴劝她们离开,她们又岂会扔下主子不管?
婢子去里面取来被褥裹着王娴,相互依偎着张望夜空,时不时有火苗从后院窜起,眼见火光逼近,大家低泣不止,王娴看着惊恐交加的女婢们,斥道,“你们走吧,我一个人躲在这里,若真烧起来了我便躲出去,我会保护好自己”
女婢抱在一处哭着摇头,嬷嬷却是心若死灰喃喃低语,“也不见姑爷来寻您”
这才是真正令人绝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