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妃在庄嬷嬷的陪伴下,带着几个宫人太监来到偕春楼。夏天弃一听说太妃娘娘到了,连忙到门口迎接,“孙儿给太妃娘娘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
李太妃没等夏天弃跪下,已经一把扶住了他,“圣上病倒,叛军逼近,好孩子,这千斤担子都要压在你肩上,你辛苦了。”
“这都是儿臣应做之事,不敢说辛苦二字。”
夏天弃扶着她,两人边走边说,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宪宗看着李太妃一身深灰色淄衣,头上只插了一支白玉簪,整个人庄重肃穆地走进殿中。满殿伺候的奴才们下跪问安,李太妃示意众人起来,视线慢慢转到宪宗身上,“圣上啊,柳氏那个贱人,害苦您了。”
宪宗瞳孔一缩,脸上还未来得及浮现什么表情,李太妃已经左右看了一眼,“柳春华那个贱人呢?圣驾到了,太子殿下也到了,她竟敢不来请安?圣上这些年宠得她连嫔妾本分都忘了?”
庄嬷嬷说道,“太妃娘娘息怒,就算痛心圣上龙体,您也得保重身体才是。”
夏天弃跟着劝道,“是啊,孙儿万不得已只能劳动太妃娘娘出来主持宫务,已经觉得万分不孝,您千万保重身体,若是气出个好歹,岂不是孙儿更加罪过了?”
“太妃娘娘,父皇如今这身子,独自住在勤政殿,孙儿实在不放心,只能暂时移居偕春楼了。”
李太妃点头,拍拍夏天弃的胳膊,“你放心,既然你托给我了,我一定将偕春楼给安顿好,你只管忙大事去吧,这些事,自有我这老婆子看着。”
“是,孙儿告退。”
夏天弃笑着行礼,又走到宪宗面前,“父皇,您好好养病,有柳氏照顾,又有太妃娘娘照看,您一定能早日安康的,儿臣过两日再来看您。”
宪宗对上李太妃冷冷的视线,恨不得伸手拉住夏天弃,他手刚抬起来,夏天弃已经转身扬长而去。“天弃……”宪宗叫了一声,对上李太妃嘲弄的眼神,狼狈地低头掩饰了自己的害怕。这时,柳春华被庄嬷嬷带人拖了过来,直接被扔进殿中,“圣上——”柳春华扑到宪宗面前。“放肆!”
宪宗抬头怒斥。李太妃冷笑了一声,“柳氏,你进宫就是宫婢,怎么到现在,反而忘了如何伺候人了?”
柳春华难堪地涨红了脸,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过她的宫婢出身了。“太妃娘娘,奴婢刚才去请柳妃娘娘过来时,有几个奴婢阻挠,奴婢先让人看押了。”
李太妃微微点头,“都送到内邢司去,好好审审,阳奉阴违之事,有今日就有前科。”
一时间,偕春楼中哭号求饶,叫着“圣上”、“柳妃娘娘”的,喊声不断。原在偕春楼伺候的宫婢、太监跪在偕春楼的正殿外,死命挣扎,求宪宗和柳妃救命。宪宗和柳春华又羞又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不能护住亲信。李太妃坐到一边,看着两人,见两人一直未开口,冲外面摆摆手,很快,内邢司的人将这些人的嘴巴一堵,直接拖了出去。柳春华愤怒地瞪着李太妃,“太妃娘娘,圣上往日对你不薄……”“呵——圣上的确对我不薄啊,你柳春华,也对我有大恩呢。”
李太妃瞪着宪宗和柳春华,刻骨的恨意,让她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自己的升平,会被送去和亲,柳氏也是功不可没啊。“你一个宫婢出身,就因为自卑身世,觉得升平当年看不起你,就在这昏君面前进谗言,一定要让我的女儿去和亲!”
李太妃看向柳春华,“你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人前一副柔顺温和,人后却是睚眦必报、蛇蝎心肠,也就这昏君信你!你的夏翊为何会死?这是报应!你们都是罪有应得!”
“来人,将圣上送到柳氏住的地方去,以后一日三餐日常起居,都由柳氏亲手照料。圣上要静养,偕春楼其他院子都锁了!”
李太妃一声令下,正殿中伺候的太监宫婢们互相看了一眼,连忙抬人的抬人,关门的关门,不过片刻之间,偌大的偕春楼,就锁了一大半。宪宗气得一掌拍在肩舆上,脸色都气得发白了。可惜龙颜再震怒,也未曾换来奴才们片刻顿足。很快,偕春楼中就恢复了宁静。李太妃端坐正殿,让人清点了所有物品,值钱的直接都锁了送到夏天弃那儿去,让人交给顺子。待到四下无人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这么多年郁结于心的这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当年的一点善缘,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娘娘,公主殿下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庄嬷嬷也是喜极而泣。李太妃笑了笑,脱下手腕上的念珠,轻轻摩挲着,“你亲自去嘱咐顺子,让他照料好太子殿下的起居,越是忙的时候,越得休息好。”
“娘娘放心,晚些时候我去御膳房看着。”
庄嬷嬷明白李太妃是要表示对夏天弃的亲近和重视,点头应了,“听说太子殿下连册封大典都省了……”郑禹等官员们本来还上了,要钦天监择日举行太子册封大典,夏天弃以国事紧急为由拒了。这理由是明面上的,明眼人都明白,夏天弃这意思,就是压根没打算在太子位上待太久,只怕很快就可筹备继位大典了。这种时候,李太妃自然更要与夏天弃亲近些。夏天弃离开偕春楼后,慢慢往前朝走,顺子急匆匆拦住他,“爷,七殿下想见您。”
夏竑?“宗人府的人打算先将七殿下安置到宗人府去,待到……再按圣上口谕,将他送到北地去。”
夏天弃微一停顿,还是换了方向,去见见夏竑。夏竑正与宗人府的相峙,听到人禀告说太子殿下到,宗人府的人连忙下跪请安,夏竑看着走进来的夏天弃,想要走近些,被人给拦住了。夏天弃看他满脸憔悴的样子,挥手让其他人退下。“你答应过要保我母妃活着的,你——你不守信?”
夏竑终于还是冲夏天弃喊了一声,直接冲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拉住夏天弃衣襟。夏天弃一把扭住了他的胳膊,“我只答应保你活命!你那母妃,死有余辜!她要是不死,那些因她而死的人,怎么能瞑目!”
“不!你胡说!我母妃温柔善良,只知道相夫教子……”夏竑大声反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