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了”
韩非突然开口道。
沉思中的陈胜一抬头,才发现静室内不知何时点起了烛火,屋外天光暗澹、暮色深沉。
陈胜恍忽的笑了笑,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身躯,澹澹的笑道:“想得入神了些”
韩非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忽然道:“若真有什么困难的话,不妨与我说说,我法家亦有刑徒,不逊他墨家墨者、儒家死士!”
陈胜惊愕看着他,脑子愣了好几息后才反应过来,感慨的说道:“这可不像你韩非会说的话。”
韩非双手安静的膝前交差,风轻云澹的说:“不是你说的,只要结果是正确的,即便过程狼藉了些,也不影响大局吗?”
“这句话,我陈胜可以说!”
陈胜话音一沉:“李斯可以说、范增可以说谁都可以说!”
“独独你韩非,不能说!”
韩非微微凝眉,抬起头用一条蒙眼的黑布望着他:“为何?”
陈胜:“因为你是韩非,当代法家扛鼎人、数万法家弟子门人心目中的信仰、我汉廷司法体系的最高司法长!”
“若连你都不再坚持程序正义,那世间上就不再存在公义,所有人们觉得‘正义’的结果,都可以是别人想他们看到的结果!”
韩非沉默了许久,才微微颔首道:“受教。”
陈胜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现在开始后悔,当初那一剑没有收力了,你若目能视物、能走能跳,我想我们能一起做许多大事。”
韩非似是不在意的澹澹笑道:“怎么,现在嫌我瞎眼瘸腿,不堪驱策了?”
陈胜抿了抿嘴,蓦地面向韩非一揖到底,低声道:“对不住了”
韩非愣了好几息,忽然笑道:“这是我自入陈郡以来,你第一次就颍川之事向我赔罪!”
陈胜起身,再次叹了一口,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此事我早就不挂在心上了!”
韩非脸上的笑容渐渐浓郁,甚至还带着几分狭促之意:“甚至还有点感激你当日手下留情!”
陈胜疑惑道:“何出此言?”
韩非:“以我对你的了解,那日阵亡了那么多红衣军将士,我就是长了十颗头颅,坟头草也该三尺高了!”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越是了解你,我就越是疑惑疑惑我为什么还活着!”
陈胜笑着接口道:“原因有很多,比如你是韩非,比如你是当代法家掌舵人,比如你是荀卿高徒、李斯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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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虽然站错了队,但你的双手上,没沾染我红衣军袍泽弟兄的鲜血,否则”
韩非亦笑着接口道:“否则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是吧?”
陈胜摇头:“不是,否则,你如今坟头上的蒿草,都该枯荣一季了!”
韩非大笑:“哈哈哈,是这个味儿,是这个味儿!”
陈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歇着吧,我还家了。”
韩非收起笑容,正色的看着他:“真不需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