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万物都张开一双剑的眼睛,幽幽凝视着她。
这叫她毛骨悚然,又兴奋莫名。
寒水中仍然有小鱼停滞,这些鱼儿却感觉不到这种能压制得人无法呼吸的剑意,本是安详自在悠然荡漾的模样,直到千叶行经时,才倏然悦动,如遇天敌般惊慌失措逃散,似乎觉得她比那些剑意要可怕得多。
……骤然觉得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千叶觉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无语,在各种纷纷杂杂的感知蜂拥入脑海时,还能从中清晰地拉扯出一条思绪,竟然是关于虫子这种生物为什么被称为活化石的思考。
怀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愉悦,她跟着剑意往上走。
中途离开溪流,自一处碎裂的岩石绕道。
这是片茂密繁盛的松树林,葱郁的灌木丛与枯枝败叶间丛生的花草疏密有致。
沐着寒气的林木昂然挺立,伸展向上的枝桠摇曳多姿,即使是在寂夜中依然蕴含着生机,自然的美丽神秘描摹着散碎又峥嵘的剑意,叫人全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精神无比警醒却爽快。
然后她走到一片明显经历过一番打斗的空地。
本来不是空地,但当树木坍塌,枝叶碎烂,犹如被狂风巨浪冲打过那般杂乱狼藉之时,一眼望去,不平整也显空了。
血液,碎刃,甚至还有破烂的人体组织,焦灼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杂在自然的树香气之中——单看这些痕迹来说,曾发生在此地的战斗并未达到激烈的地步,只不过是空间太小施展不开,以至于造成了这样难看的局面而已。
千叶流连在剑意残留的角落,星星点点的气息却有着极为鲜明的存在感,无数信息涌进脑海,在她的思维中拼凑出了那一剑的全貌,叫她如同置身浩瀚汪洋的星海,竟然没来由地浮现出一种史诗感。
看来这会儿的大国师是毫发无损啊。
千叶也未为魔宗的失手赶到惋惜,反正已经有所预料——要真那么容易着了道,大国师便不是这世上的最强者了——他与这世上其他人之间甚至都不是武功的差距,而是境界上的断层。
一个中武的小鱼塘里诞生了一条高武的凶狠鲶鱼,可以说当之无愧的霸主了。
这么可怕的人她却要去试试能不能杀,怎么想都该是件绝望的事,可她立在那,却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与这样的人为敌,怎不有趣?
离开这片地域,她本来要循原路返回,行至那股静谧溪流之时却忽地停住了脚步,鬼使神差一般抬起头,望向更高处更深处溪水滚落的地方。
树木与乱石遮蔽了她的视野,寂夜与薄雾笼罩着前路,潺潺冰凉的水流自她的脚上不断绵延,她也说不清此刻心头是什么感觉,但那一瞬间就是有种从未有过的好奇心取代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涉水而上,去追寻这一股水流的源头。
轻风,寒水,雾气,花香,草木,浆果的味道,幽深之处的鸟鸣,遥远地域隐约的兽吼,树枝婆娑,某种轻灵的偶蹄类动物在跳跃,水流在岩石间流转的湍急声,松鼠沿枝流窜,一根枯死的枝桠落在了水里……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响鼻。
这叫她陡然生出一种战栗般的惊异。
溪流越来越分散,岩石与裂隙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陡峭,她的双脚踩着石块,继续往上走。
在这水流的源头,临近山顶之处,并没有蓄积的水潭,只有碎散的乱石间不断游散的溪流,周围零散的松树,与丛生的花草灌木。
石隙极深,似乎直达地下深处,地面涌泉,一股股向外流淌。
有人坐在石畔垂钓。
千叶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那个人影,而是趴在一处寒草地上呈安卧睡姿的青鹿。
她的视线在那美丽挺拔的鹿角停顿了片刻,充满生机的血肉叫她浑身上下因为寒气压抑的蛊虫都蠢蠢欲动。
然后她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95
我……还挺喜欢大国师的。大概对于作者而言,每一个精心塑造的角色只有适不适用,没有善恶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