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云,我已经通过了审批,下周就要报到去了。所以大学我也不用再上了。我要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去了。你为我高兴吗?”他双手用力的抓着我的肩膀,快乐地说道。
天哪,菩萨啊,上帝啊,我最好的朋友居然已经成了纳粹党的一员了,而且还是希特勒的亲卫队!我该怎么说,是对他说:啊,真为你感到自豪?还是该和他划清立场,割袍断义呢?我泛起苦笑,“真没想到你也走上了这条路啊……”
“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这么相信希特勒所宣传的东西呢?为什么你们这样忠诚的愿意以生命对他效忠呢?我真的很难以理解啊!”我将自己的疑问坦率地说了出来,认真地看着他。
“云,可能你不知道,我家以前并不十分富裕,而且还挣扎在饿死的边缘。”赫曼语气相当凝重的说着,我也仔细地听着,“那个时候我还小,当时还没有到奥地利来,还住在德国,根本不知道政府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很饿,常常饿得直哭,一家七口,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带着我,是个大家庭不是吗?但是你知道这么多人却只有爸爸一个劳动力在工作,妈妈失业了,没有工作。我们这个七口之家就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和妈妈每周领取的3。5马克的失业救济金活着,我们身边很多人都是这个样子。
天天成千上万的人在政府门口排队领救济金,等着那一点点的钱养活一大家子。我在13岁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除了土豆味道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面包这么好吃的东西!后来,身体一直不好的爷爷和外婆因为长期的饥饿导致营养不良,最后得浮肿病死了。你知道他们临死前就只想喝口牛奶而已,就这样小小的愿望都因为我们穷,买不起而无法实现!当时,我拉着他们枯瘦的手,就想:是不是我也会这样饿死呢?
但是,过了几年,我们的日子突然就好过了起来,我不但能吃饱,而且家里的食物也越来越丰富,还能吃到各种水果。爸爸妈妈都有了稳定的工作,而且工资还挺高。奶奶和外公都有老人福利政策可以享受,可以安度晚年。大街上再也看不到成群的失业的人,大家都有工作,每个人都很开心。城市也变得越来越美丽,公共设施也一点点的建造起来。
云,你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吗?就是自从希特勒的政府上台之后才有今天的一切。我家也是在开始富裕起来之后才开始做生意的,也是在那以后才搬到奥地利来的。以前的魏玛政府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而现在的政府很务实,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所以我愿意为国家尽我的一切力量!”他越说越慷慨激昂,表情也越来越兴奋。
我试图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我的反对意见:“可是,赫曼,我承认他的政府对德国的贡献是很大,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侵略其他国家呢,自己发展自己的经济,壮大自己的实力不好吗?”
“云,你太不了解这其中的原因了。我还住在德国的时候就常听别人说德国在一战的时候因为是战败国,所以一切军事力量都不能有,甚至连保卫自己国土的军事力量都不能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要在别人的脸色下生存,随时随地都在受别人的威胁,被别人侵略的威胁!所以只有强大才能不被人欺负,对于欺负我们的人,我们要加倍偿还!”赫曼冲动地朝着天空举起了拳头。我大惊失色,这……这个人还是我认识的赫曼吗?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甚至有些风流不羁的赫曼吗?他怎么变了那么多,变得那么快啊?
看着赫曼现在激动的样子,令我无法不想起1939年4月20日。那天是希特勒50岁的生日,当他出现在德国柏林体育场,出席为他举办的阅兵仪式的时候,体育场里数以万计,街道两旁数以十万计的民众不论他们是否看的见元首,不论元首是否听得见他们的呼喊,依旧如痴如狂的高声呼喊着“万岁,元首”。
他们脸上的表情在我这个外人看来,是那么激越,那么疯狂,那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的“万岁,元首”的呼喊声,甚至令我从心底里感觉到可怕,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可怕的预感:这样疯狂的国家一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果然,只隔了不到半年时间,我的这个预感变成了现实!并不是我未卜先知,实在是这整个国家的人都象着了魔一样!所有的人几乎都以崇拜的眼光,崇拜的心态去追随他们的元首,无怨无悔的跟随着元首每一个脚步,战争,扩张,侵略……似乎在他们心里,元首就是这个国家的救世主,上帝!而赫曼现在这个心态,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你要知道,被侵略的国家的国民会怎么看待你们这些以入侵者姿态来到的人吗?他们会憎恨你们,会和你们战斗到底的!我的祖国现在正在手日本侵略者的蹂躏,战火连天,你知道我得知自己的好朋友也要变成侵略者的时候,心里是多难受吗?赫曼,你清醒些吧,这不是正义的战争啊!”我抓着赫曼的胳膊,努力地想摇醒他。
“我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我要为我母亲的国家而战,国家需要我,这是我义不容辞的。所以,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来自中国的朋友。为我祝福吧!”赫曼拉着我的手,坚定地说。
望着赫曼,我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地拿着买好的葡萄酒离开了他家的商店。一连好几天,我都很不开心,连我最喜欢上的历史课也提不起兴趣来。冯?施特隆德将军那语重心长的话语和赫曼慷慨激昂的截然不同的两种话语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虽然现在元首在欧洲战场一直是节节胜利,但是我总觉得战线拉得太长,总有一天会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的,再说这场战争实在不是什么正义之战啊!……可是作为军人,我只有服从的份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我们要在别人的脸色下生存,随时随地都在受别人的威胁,被别人侵略的威胁!所以只有强大才能不被人欺负,对于欺负我们的人,我们要加倍偿还!”
将军迫于无奈上战场的心态和赫曼主动的参军报名的动机完全背道而驰的,是他们的价值观不同造成的,还是将军更看透了这场战争的意义呢?我一直力图将自己作为这场世界大战的局外人,但是似乎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家人在中国受着日军炮火的蹂躏,我要好的同学和我尊敬的长辈成为了这场战争的主角,而我的朋友甚至因此而受到了牢狱之灾,而我在这样的环境中该如何自处呢?
空袭(修改)
果然,过了一周,赫曼就在大学办理了退学手续,报到参军去了。临走前,他来到叔叔家,想要和我道别。当时的我因为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去了,不在家,等我回来后,丽佐交给我一封信和一条小狗,说是赫曼临走前叮嘱要交给我的。她说话的时候还对我挤眉弄眼的,一定以为是情书吧。我接过了信,抱着小狗回到房间,看着赫曼那特有的粗斜体笔迹,怀着复杂的心绪打开了信:
“云,我走了。没能和你亲口说再见,有些遗憾。我知道你对我参军有些意见,虽然那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立场不同而造成的,但是我仍然愿意把你看成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在的时候,请你帮我照顾路卡,如果放在爸爸那里,说不定它跑丢了都不知道!谢谢!我期待着我们重逢的那一天!
诚挚的赫曼?施耐德
1941.1.20”
我看完了信,又看看伏在脚边安静的小狗路卡,百感交集。抱起小小的狐狸犬,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喃喃自语道:“路卡,路卡,你的主人参军去了,你想他吗?现在在我这里,要乖乖哦!”——赫曼啊,赫曼,希望平安归来啊!
每天早晨,路卡都会准时跳到我的床上叫我起床,我去上学的时候它静静地在门口送我,下午放学,它又高兴地围着我的脚乱窜,晚饭后我也会带着它去附近散步,慢慢地,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再为赫曼的事情而烦恼了。
4月初的一天,我就读的古典历史系有一次实地考察作业需要我们完成。于是路德维希教授带着我们几十个学生一起来到了格拉茨。格拉茨是奥地利的第二大城市,位于奥地利的东南部,它是第二大省施泰尔马克州的省会,有近千年的历史,所以有着很多的历史人文建筑。它曾经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皇族们居住的首选地,所以很完整的保存着当时具有意大利风格的古城。此次的考察作业就是要对这座古城发源的历史和崛起进行详尽的调查。
6日这天,是星期天。教授放我们这些学生一天假,所以大家很高兴,纷纷想着要去哪里玩。维罗尼卡和其他几个同学要去城里著名的娱乐场所玩,问我要不要去,我嫌那里太吵,于是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决定带着素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