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每每天不亮就要起床,忙完归家都已经快入夜了。卫家的男人们比月娘起的还要早,等月娘打着哈欠坐到饭桌前时,家中就只剩下朱氏和钟灵了。
钟灵看着月娘无精打采地落座,吃饭间时不时地低着头,用双手揉捏着太阳穴。
“月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钟灵关心地问。
月娘闻声抬头,朝她自若地笑笑:“没什么,感觉头有点昏沉,像是着了凉……”
“近日雨雪天冷得很,最易感染风寒,你爹他昨日也说有点头昏脑热,一会儿去找你二哥给你瞧瞧,抓点药回来喝。”朱氏亦是关心地说道。
此次到来的流民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得了很严重的冻伤,有的人则身负旧疾,一直没有条件医治,卫长风这几日都在帐篷区给流民们诊病,整日忙得不见人影。
“不用麻烦二哥,我回头自己煮点姜汤喝就好了。”
月娘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简单地喝了两口粥,便起身出了家门。
怎么这么巧,卫樟和月娘接连都染了风寒?
钟灵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儿,一边扒拉着饭,一边打开山海图,切换到流民聚集的帐篷区,关注着流民们的状况。
帐篷区内,卫长风正在专注地给一个双脚生满了冻疮的老伯上药。
领地里产出的杀人蜂蜂蜡不仅治疗外伤管用,治疗冻伤也具有奇效,将蜂蜡加热融化和芦荟、虎尾兰等草药研磨调配,就成了上等的冻伤药。
靠着这贴冻伤药,卫长风这几日治愈了不少患有冻伤的流民。这个老伯的脚上生得满是黑红的冻疮,红肿得不能着地,要再拖延下去,只怕这双脚都保不住了。
卫长风给老伯仔细地敷完药,再用纱布层层裹好,转身在木盘里用清水净手时,突然有一个流民匆匆跑过来,说是有一个小孩子,前两天还好好的,今日忽然就昏迷不醒了,请他过去瞧瞧。
卫长风二话不说擦了手,拎起药箱就跟着那位流民去了。两个病人的帐篷正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隔甚远,俩人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匆匆赶到。
他撩开帐篷的帘子,只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童正平躺在草垫上,头发蓬乱的脑门上全是豆大的虚汗,双眼紧闭,口中呓语不断,似是陷入了梦魇。
卫长风先是轻拭了下他的额头,滚热烫手,实在是这孩子的肤色太黑,换作平常人,发热到这个程度,脸颊早就通红如血了。
卫长风拉过男童靠近他的左手,把了一会儿脉。随着传回的脉象,他的眉心逐渐蹙起,这男童的脉象十分奇怪,并不似普通的风寒。
“他最近可还有什么别的症状?”
卫长风询问周围几个和黑娃睡在同一帐篷里,正在围观他诊病的流民们。
流民们纷纷摇头。
“我们都没太注意,黑娃也不爱讲话,平时比较贪睡一些,今日我们怎么叫他都不醒,才发现他不对劲的。”
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卫长风转而打量男童的全身,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因为高烧发热,男童把外面的棉衣脱去了,只穿着长袖麻衣,裤腿还有左胳膊的袖子皆被卷了上去,露出干瘦如柴的胳膊腿,只有一条右胳膊还盖得严严实实。
卫长风抬起他的右臂,翻开袖口,登时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疹水泡暴露在了空气中,上面布满指痕,几乎被他挠出了血。
卫长风面色一变。
围观的流民们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
一个流民大着胆子问:“大夫,黑娃他这是怎么了?他这手……”
卫长风想了想,还是将实情相告:“他不是着了风寒,而是感染了鼠疫。”
话音一落,帐篷里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是鼠疫!黑娃得了鼠疫!”
“黑娃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得了鼠疫?”
“你忘了那件事么,黑娃原先住的陆家村就是毁于鼠疫,整个村子就他一个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