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并不打扰丛霁,他于行军布阵上一窍不通,仅是安静地坐于一旁,陪着丛霁。
因丛霁于大庭广众之下向他告白,求娶于他,故而,人人都将他视作皇后,不敢正视。
但他的肚子仍是引起了不少注目,他尽管有些不自在,却甚是坦然。
他确是雄鲛,他正为自己所心悦之人孕育着子嗣,这乃是上天赐予他的惊喜,而非需要遮遮掩掩之事。
夜半时分,丛霁收起行军图,见温祈已酣然睡去,遂小心翼翼地打横将温祈抱起。
温祈一腾空,便掀开了眼帘,睡眼惺忪地道:“陛下,你可饮罢第三碗汤药了?”
丛霁每日须得饮三碗汤药,俱是他看着丛霁饮的,但今日他不慎睡了过去。
“朕已饮罢第三碗汤药了,你且放心罢。”丛霁将温祈放于床榻之上,为了让温祈睡得舒服些,他低下身,为温祈脱下锦履,褪去足衣,又命人送了温水来,亲自为温祈擦身。
温祈半睡半醒着,用额头蹭了蹭丛霁的手臂,有一声没一声地唤着:“陛下,陛下,陛下……”
丛霁将温祈擦拭了一番,为温祈穿上亵衣、亵裤后,自去沐浴了。
沐浴罢,他上得床榻,将温祈拥入了怀中。
温祈这肚子将要满五月了,许是由于身怀双胎之故,大得教他心惊胆战。
他抚摸着温祈的肚子,心道:朕是否该当将温祈送到稳妥之处?
这宛南城虽算不得前线,但距前线不过半日的路程,并不如何安全。
周楚而今仅是暂退,迟早会卷土重来,以图侵吞南晋。
次日,丛霁与温祈一道用罢早膳后,提议道:“朕将你送到稳妥之处去可好?”
温祈红了双目,一把抱住丛霁,问道:“战况可是有变?”
丛霁摇首道:“周楚折损过多,被迫退出我南晋边境,但虎狼之心未死,不可掉以轻心。”
“既是如此,待战况有变,陛下再将我送走罢。”温祈于丛霁唇上印下一吻,“我不愿离开陛下。”
见丛霁面露忧色,他环住了丛霁的脖颈道:“温祈知晓陛下未雨绸缪,陛下多给予温祈一些时日陪伴陛下可好?”
丛霁心一软,妥协道:“好罢。”
温祈欢欣雀跃,又正色道:“幸而陛下及时撤离百姓,保住了大部分百姓的性命。”
——每觉战事吃紧,丛霁便会命人将左近城镇的百姓撤离,并妥善安顿,为此耗费了无数库银。
“其中有人心存侥幸,亦有人不愿背井离乡,最终丢了性命。”丛霁自责地道,“朕该当励精图治,教周楚不敢侵犯分毫才是。”
根据话本所述,丛霁的父皇,即先皇早年算得上勤勉,年过三十为酒色所惑,上早朝的次数寥寥无几,致民不聊生,官员腐败,国库日渐亏空。
当年若非有一员猛将成功地于沙场斩下周楚皇帝的头颅,南晋大抵早已被周楚吞并了。
待丛霁坐上皇位,南晋国势积弱,国库近空,天灾人祸四起。
丛霁要扭转局面谈何容易?
当时的南晋距分崩离析仅仅一步之遥。
“温祈理解陛下的自责,可温祈认为陛下不必自责,陛下已尽己所能,不然这南晋早已亡国。”温祈清楚自己此言逾规越矩,阖了阖眼,有些忐忑。
丛霁并未动怒,而是道:“朕知晓梓童素有分寸,但朕须得提醒梓童,勿要在旁人面前,提及‘亡国’二字。”
“温祈谨记陛下之教诲。”温祈向往地道,“战事一起,便是生灵涂炭,不知何日能天下太平,再无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