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酒仙又喝一口烈酒,抬头望天。天朗气清,风高云淡,两人的衣摆随风扬起,掀起点点灰尘。他舒一口气,目光悠远。
“我该谢你的救命之恩。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
“你是我师傅。”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看你在我面前死去,端木瑾道,“正如师傅所说,我什么都知道。父皇的试探,大哥的计策,皇叔的谋反……李家的……惨剧。”他闭上眼,将情绪尽收眼底,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淡的小事,至于他的想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觉得,你比大皇子更适合做皇帝。”
皇帝?端木瑾嗤笑:“不,大哥才是做皇帝的料。他比我心狠手辣,比我更具城府,也比我更有野心。偌大的一个李家,说放弃就放弃,换做我……换做我,终究会心软。”
心软么,陆酒仙摇摇头,想起端木瑾答应端木瑜的条件,只为换对方三姐弟一世平安,他觉得,端木瑾不仅仅是心软而已,明显有什么东西,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以端木瑾的聪明,应该早就知晓,既然当事人不着急,他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我要走了。”陆酒仙慢慢的啜着酒壶中为数不多的烈酒,说道。“我欠你大哥的人情已经还完,再呆在这里,只会被那个人发现,还是早早离开为妙。”提及那个人,陆酒仙只觉得口中美酒忽的苦涩起来,那人怕是,恨透他了吧。
宁为无情鬼,莫作嫁衣裳。
他心中默念,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无比难看。
“神剑山。”端木瑾淡淡的说道,为陆酒仙指明躲避的道路。神剑山的剑意,能够掩盖岚尘金蛇的气息,就算那人到达神剑山,也难以寻到他。后者眼睛一亮,嘴角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徒弟,咱们后会有期。”
陆酒仙手提重剑,抡起一个大圈,金光闪闪的化成一道流星,转瞬即逝。末了,从天空飘来一句话。“你该告诉他你为他做的事。”
端木瑾在外面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进门。空荡荡的衣袖划出一道圆弧,他消失在街角,仿佛从未来过。
护国公府内冷清的可怜,此番变故之后,之前门庭若市的李家变得门可罗雀。没什么人来吊唁,也没什么哭声,三兄妹带着一干仆人在灵堂中默默的烧纸钱。火焰很盛,李家人的心却很冷。
就在刚才,文家派家丁前来,不为吊唁,不为安慰,只丢下一封退婚书,之后扬长而去。退婚书是文仲亲笔写下,李绵读完之后,直接将退婚书丢进火盆,赤色的火舌很快将退婚书烧得一干二净。
“好一个文家!好一个文家!”李绵咬牙切齿。她并未见的有多喜欢文仲,若是平时退婚也就罢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李绵面冷心更冷,若不是李朝李骁拦着,她非得杀上文家不可。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阿姐你又何必动怒。咱们家落败了,他们退婚也是人之常情,何苦闹得彼此难堪。今日种种,咱们记下便是,来日……来日……来日……什么事不能做呢?”
将最后一枚纸钱送入火盆,看着它打卷烧焦渐渐变成灰烬,李朝淡淡道。
“世衣监、文家、端木……”李朝将眼底的恨意极好的隐藏起来,身为一个演员,他不会让人在这种时候捉到什么把柄。看这朝中各府的动静,李朝知道,他爹的丧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李朝没等来皇宫的圣旨,也没等来刑部的官兵。下午的时候,护国公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听到庭院中仆从的吵闹,李朝皱着眉走出灵堂。
来人一袭红衣,在一片缟素中尤为显眼。他从天而降,带着漫天的红绸,降落在护国公府的前院。他面色苍白,唇如血色,不似活人,黑色的头发披散,遮不住一双渗人的黑眸,在飘扬的白幡中,如同鬼魅,也难怪仆从们害怕。
“陆九在哪里?”
男人的声音清冷,倒是与他妖魅的外貌全然不搭,李朝透过系统,依旧得到一个名字和一串问号。十二岁的李朝等级已经到达仙人五重,在他看来依然是问号的男人,已经是接近飞升成神的境界,这样一位人物的到来,李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嫁衣鬼,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虽不知阁下为何会寻人到此处,但是这里并未有名为陆九的人。阁下若是不信,只要不打扰家父,可以在府中自行寻找。”
嫁衣鬼打量起这个从人群中走出回话的少年,一头刺眼的白发让他微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狼王之印、仙人之体、少年白头,这个少年……等等,狼王之印,那这里不就是护国公府?
满目缟素刺痛嫁衣鬼的双眸,他怅然若失道:“一别经年,没想到,李继业竟然就这么走了。造化弄人,我一直以为那小子能多活几年呢。”
“喂,小子,你是李继业的儿子还是孙子?看着模样,估计那小子没有你这么小的儿子,把你家大人叫出来,我同他有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