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触不及防的惊了一下,当即伸手顺势朝他衣襟一抓,许是用力太大,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半空蓦地咳嗽一声,似是难受,搂在她腰间的手也稍稍一松,却是惊得云倾月越发的捉紧了他的衣襟,他惊呼了一声,半空的身形也稍稍一歪,待落地时,二人也双双不稳,跌倒在地。
全身撞击着地面,骨头犹如散架,云倾月这回摔得不轻,在地上蜷缩着半晌未站起身来。
相比之下,离她不远的慕
祁更为浮夸,龇牙咧嘴的疼呼不说,嘴里还抽气着骂骂咧咧的道:“女人果真是越美越蛇蝎,你方才可是想勒死我?”
云倾月怒眼瞪他,只见他龇牙咧嘴,俊脸上透着几许恶狠埋怨之意,哪儿还有方才漫不经心的随意与风流魅态。
心底不由啧啧两声,眼角也抽了几许,正这时,蹲在不远伤心低泣的管家上得前来,惊愕的望着他们。
云倾月尴尬的朝老管家望了一眼,随即不顾疼痛的自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而那慕祁则是依旧侧趴在地,依然疼呼,老管家忙过去将他扶起,他的长臂则是顺势朝老管家一揽,另一根手指头直指云倾月,朝老管家道:“这女人心思蛇蝎,老管家可要防备紧点!”
云倾月脸色陡然一变,眼见老管家不由朝她望来,她眉头皱了皱,便将目光朝慕祁落去,只道:“倾月初来此地,无权无势,自是任由你捉弄与诋毁,亦如今夜也非一定要窜上屋顶,但世子爷却是对倾月随意指使与戏弄,肆意将倾月带上屋顶,害倾月不敢妄动。世子爷金尊贵体,委实贵重,但倾月还是斗胆劝世子爷一句,凡事莫要太过分。”
嗓音一落,她便将目光挪向老管家,强行按捺心神的缓道:“管家,我去看看褚言。”
不得不说,虽与这安钦侯世子认识一日,然而却似是过了许久许久一般,心底累积的怒意与憎恶也一层层的加深,使她对他难以再好眼相待。
亦如今夜他带着她窜上屋顶,也非必要,纵是在大堂悄悄的听,也能听得御医们言话才是,又何必要上得屋顶观戏?
说来,慕祁此人,委实肆意,行为举止全凭兴致,虽风流随意得紧,却也是淡心冷漠之人。
一想到这儿,心底也沉杂冷然了半许,足下的步子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身后一直未有声音传来,微微怪异,云倾月并未回头观望,只是待刚好踏入百里褚言的屋子时,她在转身合上屋门时稍稍抬眸一观,却是见那月华披身的慕祁已是坐在地上,而老管家正蹲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为他揉搓着腿。
她脸色陡然一变,目光也冷沉半许,只道这人委实娇生惯养,不过是摔了一跤,便劳烦老管家为他揉腿!
一时间,心底的鄙夷之意更甚,连带目光都冷冽几许,却也正在要将屋门全数合上的刹那,那招摇坐在地上之人突然抬眸朝她望来,霎时,在屋门全数合上之际,她遥遥的望见了他那双闪着骇人微光的眸子,亦如夜里修罗一般,泛着阴沉嗜血的兴味,令人毛骨悚然。
慕祁此人,定要小心!
心底狂跳之中,她如是暗道,随即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转身过来,迅速踏步朝百里褚言的床榻而去。
此际,屋中灯火如豆,光影闪烁,隐隐的昏暗之中,却是透着一股死寂之感。
待站定在百里褚言床榻前,目光一落,见百里褚言侧躺的脸颊因发烧而满面通红,干裂的唇瓣已是开始发紫,那双清透的眼被薄薄的眼皮覆盖,掩住了常日里的温润柔和,一时间,竟是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苍凉。
她目光紧了紧,心底也沉杂起来,一股子不知名的情绪蔓延高涨,随即僵在原地沉默半晌,才缓缓坐在床榻边,就着床边盆里的湿帕为百里褚言擦拭侧脸。
云倾月手中的动作极轻极慢,目光静静的凝在百里褚言的面上,全身骨头也逐渐开始发疼,也不知是因为这疼痛,还是因为别的,她心底怅惘之意浓烈至极,最后连眼睛都止不住酸了酸。
和亲的奔逃途中,每次最艰难之际,都是百里褚言陪她度过,本是想着要结为挚友,奈何世事无常,刚入凤澜帝都,便出了这事。
她全然不敢想象,一旦百里褚言当真伤亡,她会如何,她那颗因翼王府满门被灭而早已冷透的心会如何。
屋内寂寂,仿佛连空气都僵硬禁锢了。
云倾月静静的想着,目光虽落在百里褚言面上,然而眼睛早已无焦,跑了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回神,也觉浑身疲惫,骨头也发着疼,然而纵是如此,她却浑然未有睡意。
她用湿帕一点一点的为百里褚言擦拭脸颊,一遍又一遍,待耐心的擦拭许久,他那双薄薄的眼皮微微动了动,那修长浓密的睫毛也颤了颤,仅是片刻,他那薄薄的眼皮终于睁开,露出了里面朦胧无神的瞳孔。
烛火映衬中,摇曳的光火将他的眼睛映得格外晶亮,眸中虽无神,然而云倾月却觉得清透之至。
心底霎时溢出喜意,连带微白的面上都滑出了掩饰不住的喜色,她忙将手中的帕子扔入盆里,喜气难掩的伸手握住他细长灼热的指骨,极轻极轻的唤:“褚言,你醒了?”
他并未立即回答,待片刻之后,他那朦胧无神的目光才稍稍聚焦,随即静静盯她片刻,似是怔了一下,干裂的唇瓣才稍稍一勾,嘶哑苍白得宛若车轮碾压过的嗓音响起:“劳倾月担忧了。”
云倾月眼眶再度一热,勉强而笑:“褚言别说这些,你醒来就好。”说着,目光朝他干裂的唇瓣扫了扫,忙松了他的手并起身至不远处的圆桌旁倒了一杯水来,极轻的朝他道:“褚言,你先喝点水。”
说着,她稍稍伸手扶着他的头,喂了他一些水,待将他再度安置好,她手指握紧了茶盏,目光静静的凝着他,一时无言。
他似是极虚弱,喝完水后,灼热的脸颊便漫出了几许乏意,连带眼皮都似是有些沉重,一开一合之间仿佛格外的费力。
云倾月静静打量着他,心底复杂与怅然之意更甚,本是想找点话打破屋子的沉寂
,奈何因心境沉重,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暗自沉默,却见百里褚言终于是支撑不住合了眼,云倾月眸色一颤,心底暗惊,生怕他会一睡不起,是以便伸手再度握了他细长灼热的指尖,待他再度费力的睁开眼来望她,她强行按捺神色的朝他笑笑:“褚言,你先别睡可好。”说着,眉头稍稍一皱,又故作自然的缓道:“倾月想与你多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