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片刻,她将信笺紧握成团,正这时,身旁的百里褚言缓道:“倾月若是不想去,在下明日一早可替倾月去回绝。”
云倾月眸色微动,深眼凝他,只道:“褚言想让倾月去吗?”
他怔了怔,似是浑然未料到云倾月会这般问,连带温润俊逸的面容都增了几许掩饰不住的愕然。
“这是倾月之事,在下怎能说自己的看法。再者,此番那贵客送倾月花,想必定是对倾月有意。”他唤声道,嗓音里存着几许叹息,却又让人不知他究竟在叹息什么。
云倾月眸色动了动,默了片刻,弯着眼睛淡笑道:“是啊,这是倾月之事。只是这事倒是来得蹊跷,倾月今日,怎就去了那御花园,怎就偏偏入了紫薇花海,怎就碰上他了呢!”
说着,见百里褚言脸色变了变,她继续淡笑道:“褚言,你说倾月的运气是不是极好,这宫中贵客,竟是被倾月给遇上了,且更奇的是,那位贵客看似并非善人,言语也格外的大气阔达,像他那样的人,竟会主动与倾月说话,主动问倾月名字,甚至还主动送倾月紫薇花,这才没分别多久,他又差人送了野花来,还约倾月明日相聚,褚言,你说倾月的运气,是不是好得过了头,让人不可置信了些?”
嗓音一落,未待百里褚言反应,她踏步出了殿门,最后立在了那一大堆的野花面前。
伸手,将怀中的野花也堆在也上面,云倾月稍稍回头,目光朝依旧静立在殿门边的百里褚言望去,缓道:“既然那位贵客出手这般大方,改明儿,倾月再让他送些牡丹来。褚言不是喜欢牡丹吗,到时候将长幽殿都塞满牡丹,殿中便不显得清冷了,你说是吧?”
“倾月!”百里褚言眉头皱了皱,嗓音也透着几许复杂与无奈,他唤她一声,随即也缓步踏出了殿门,立在了她面前。
他身形虽瘦削,但却依旧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云倾月抬眼静静的盯他,眸中是他精致如华的容颜,只觉比这空中的皎月还要风华,还要如玉,只可惜,她莫名的觉得他不如皎月那般清透了。
“今日领倾月去御花园赏花,也仅仅是想带你去看花罢了,却是不曾料到,事态转变,在下会在那里遇上傅婉,也不曾料到那位贵客会在紫薇花海里与倾月相遇。”说着,好看的墨眉再度皱了半分:“倾月方才之言,可是在怀疑在下?倾月,连你也不信在下了吗?”
他这话极为缓慢,如墨般的眸子里藏着几许受伤及小心翼翼。
他本是风华,温润如玉,此番这副表情,这般小心翼翼,委实极容易令人心软。
只奈何云倾月只是望了他一眼,便自然而然的挪开了目光,随即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执起一支野花,垂眸打量着,才意味深长的低道:“倾月委实不是笨蛋,有些事,倾月看在眼里,也知晓是非善恶。”
说着,见他神色略微闪动,她弯着眼睛朝他淡笑,嗓音稍稍悠远了半分,又补了句:“褚言无须多想,倾月并非是怀疑褚言,倾月方才的话,只是在感慨倾月的运气罢了。再者,倾月都已将倾月那枚玉佩送给褚言了,自是代表倾月信任你,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倾月倒是有些念及已逝的家人了,而那玉佩便是倾月唯一对家人的念想了,褚言此际,可否将那玉佩拿出来给倾月看看,褚言放心,那玉是送了你的,倾月只看一眼,便会还你。”
嗓音一落,她抬了眸,静静观他。
这,也许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他如实说出玉佩的下落,如实说出摔坏了玉佩,她,能原谅他。
她云倾月不怪他不喜她的玉,甚至是不怪他对她私底下并无好感,她只是会排斥,排斥他骗她,如是而已。
太子瑾的欺瞒,已让她付出太大的代价,是以她云倾月此生,眼中已揉不得沙子,已是太过反感旁人欺瞒于她。
心底本是这般打算,打算着听百里褚言道出实情,然而片刻之后,她却是听得他缓道:“那玉佩被在下放置在殿中的锦盒里了,倾月若当真想看,我回殿中找找。”
云倾月怔了怔,手中的野花花枝一顿,夜风一来,云倾月没拿稳,野花花枝竟是被风从手中拂落,掉在了地上。
百里褚言弯身将花枝捡起,塞在了她的手里,随即便转身回了长幽殿,似是当真找玉佩去了。
云倾月眸色复杂至极,心底嘈杂涌动,难以平息。
她不会认错的,今下午在紫薇花海中拾得的碎玉,正是她一直藏在身上的那只,纵然那玉佩碎了,那因年代久远而泛黄的印记,那被她用指腹摩挲过无数次甚至让她痛过无数次的‘云家’二字,也让她再熟悉不过,是以纵是再出现了一只一摸一样的玉,她也能分辨真假。
一时间,心境沉重,漫出几许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捏紧了手中的野花花枝,缓步朝殿门行去,待入得殿门,则是见百里褚言于殿中翻箱倒柜的翻找,眼见她入得殿来,他略微担忧且紧张的解释:“在下昨夜随手放在了锦盒内,此番竟是不知被宫人收捡到哪里去了,倾月莫急,容在下再找找。”
他的语气很是焦急,很是担忧,却又很是诚恳,令人挑不出刺来。
云倾月眸色
动了动,心底已不知是何感觉了,待见他后背上的衣袍再度被鲜血染湿,她终归是缓步过去,伸手拉住了他的不停翻动的手腕。
他的手当即一顿,同时也抬眸望她,他精致的面容上滑出几许担忧,再度低声解释:“倾月,在下当真将玉佩放在殿中的哪个盒子里的。”
云倾月眸色一深,默了片刻,朝他点点头,随即拉着他站了起来,只道:“倾月信你便是。褚言莫要再找玉佩了,容倾月为你后背的伤口上些药吧!”
他眸中顿时漫出几许释然,低低的问:“倾月不怪在下?”
云倾月未答,拉着他朝床榻行去,待走了几步,才头也不回的淡道:“倾月怪你什么?”
“怪在下今日在御花园先行离开,怪在下现在一时找不到你的玉佩。”他回道,嗓音带着担忧,然而音色婉转,透着几许天生般的蛊惑,委实是好听得紧。
记得第一次听他说话,便觉他嗓音宛若天上跫音,委实是好听,而今听得多了,依旧不改惊艳,不改吸人,只是,她云倾月的心境变了太多,是以此番听着,便不是最初的那般美好。
“褚言无须再说了,倾月如今,也不是太想看那玉佩了。”她低道,这回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除了悠远,仍是悠远。
待将他拉至床榻,他极为配合的坐了下来,待见云倾月伸手问他要伤药,他也主动从袖中掏出了装有伤药的瓷瓶递在云倾月的手里,墨眉皱了眉,略微尴尬的道:“再度麻烦倾月了。”
“无须客气。”云倾月淡道,此番也不是第一次为他上药了,该有的尴尬,早该磨完了。
嗓音一落,她将瓷瓶放于一边,修长的手指极为淡然的去解他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