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霁迅速联想到无忧村里同样死而复活的成九姑娘。若是两者没关联,他定然是不信的,正是因为看了成姑娘送来的请柬,才会又被诓入这层幻境。
他唯一担心的是同看了请柬的垂耳兔。顾明霁指尖收紧,他深沉惯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听小老头唤“他”的名字。
“月山啊,林家是当局者迷,但族叔不敢说旁观者清,可再不懂也知道生死不逆。若说是误诊,当时见过林家表姑娘断气的人不止一两个。”
顾明霁不知“月山”会如何回应,但长时间不说话未免会让人起疑,况且他也想知道更多线索,便尽量言简意赅地问道:“可还有别的异常?”
族叔叹了口气:“自是有的,否则我也不会请你来。这林家表姑娘自‘回魂’后便失忆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之前的表姑娘因病鲜少外出,林家便请殊清观为她在后院多修了一间书房,她小小年纪即博览群书,写得一手好字,但失忆后不通文墨,字还不如三岁小儿。而且性情也变得古怪,整日疑神疑鬼,说身边的丫鬟仆妇蓄意谋害她。林夫人怜她落水遭了大罪,又气下人没照看好她,便把原先伺候她的人全部发卖了。”
顾明霁一时无话,族叔见他不接招,又叹了口气,朝他拱手道:“实不相瞒,我此次请先生来,是因为怀疑这林家表姑娘被野鬼附体或是妖魔夺舍。林家老太爷与我相交莫逆,林家表姑娘亦是我家未过门的孙媳妇,若误会一场自然再好不过,但万一有失,也望先生能扶危救困,小老儿感激不尽。”
见他真要跪下作拜,顾明霁没忍住露出慌色,不觉周边青雾渐深,像巨蛇支起獠牙。他正要上前搀扶之际,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雪白齐胸襦裙,容色清丽可人的少女闯了进来,石榴色的裙摆随着她走动荡开了红色波纹,眉眼弯弯地笑道:“阿爷,你去见月山先生怎么不带上我啊?”
顾明霁动作一滞,见少女偷偷朝他眨了下眼,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唇角微微扬起,窗外的青雾亦消散离去。
“胡闹。”族叔嘴上训斥,但根本没舍得说重话,转头对顾明霁解释道:“这是我的小孙女儿季瑜绫,论辈分该是先生的侄女。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宠坏了,又一直很崇拜先生,所以打从知道先生要来,就缠着要我带上她。”
话毕了才去训斥少女:“我和先生要谈的是正事,你来掺和作甚?现在看也看了,赶紧家去!要让我知道哪个嘴不严实给你漏的消息,回去了一并罚!”
季瑜绫可不怕这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抱住他的肩膀撒娇:“阿爷,我可不是来捣乱的。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林家现在把表姑娘看得老紧了,月山先生是男子不好接近。我就不一样了,我年纪小又讨喜,林家上下都喜欢我,有什么事让我出马可便利多了。”
“瞧瞧你这话,说出来都不知羞。”族叔竖起一根手指去戳她额头,“心里打的算盘,隔老远就能听见。”
顾明霁见她脑门都被戳红了,轻咳了声:“季姑娘说的不无道理。”
“叫什么季姑娘,先生喊她臭丫头就好了。”族叔气道,突然顿住,后知后觉地看向顾明霁,“先生,这是答应了?”
顾明霁方要动唇,见少女躲在族叔身后小幅度摇头,立刻咽了回去,只平淡地点了下头。
“一切拜托先生了,有需要尽管嘱托小绫去办。”族叔大喜,把季瑜绫拉到一旁千叮万嘱,才不放心地离开。
厢房门一合,只剩顾明霁和季瑜绫两人。对视了一眼,顾明霁方要开口,季瑜绫快步上前把窗全部合上。
周遭顿时暗了下来,少女已利落地拉开凳子落座,一扫先前表现出的娇俏可人,顾明霁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她对面坐下:“我该怎么称呼你?”
“就叫我阿绫或者小绫都行,随便你。”俞倾夭不在意地道,“长话短说,我们还处在幻境中,有各自扮演的身份,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与身份设定有异的举动,周边会升起青雾,青雾有毒,被完全包裹便是命陨之时。”
这是她清醒后在季家试验出来的,过中曲折没必要与顾明霁细细道来。
确定他听进去后,俞倾夭再说起自己知道的情况:“我这个身份是睢阳季家嫡系三房最小的孩子,刚过十四,有位一直很崇敬的人,便是你,季月山。”
顾明霁呼吸微滞,即便明知道她说的崇拜只是指季瑜绫对季月山,但被那双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还是忍不住心悸。
“我们几百年前同属一脉,但你的地位极高。方那老头儿虽自称是你的族叔,但睢阳和凤阳相距万里,不过是为攀关系罢了,真论起来他跪下来给你行礼也是说的过去的。即便季月山不在乎身份地位,但他对家族的感情已被消磨没了,对本家人可能还不如对外人来的温和。”
顾明霁恍然大悟在族叔态度上察觉到微妙的不协调是从何而来。
俞倾夭从袖中掏出了几本书册摆在他面前。得亏她这个身份是季月山的狂热崇拜者,屋中整理了好些有关他的纪事。
他一边看,她一边讲:“你名为季安岚,字风清,号月山居士,出身凤阳纪家嫡脉长房,父族多人在朝中身居高位,母亲是当今天子的亲姑母,已逝的定安长公主。你自幼聪慧,有‘神童’之称,十岁拜入仙门,二十岁入世修行。”顿了下,不确定地问,“你应该有修为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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