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看懂了慕荣挑衅的眼神,也毫不客气,继续道:“二十二日,潘楼街口刑场可是上演了一场极精彩的大戏呢,大梁城的百姓群起大闹刑场,连在下都被感动了,只可惜啊,他们终究还是撼动不了天意。”
说着,他迈开脚步朝慕荣走去,百里乘风和欧阳烈同时做出护住慕荣的姿态,并异口同声喝道:“站住!”
楚昭笑着停步,静静地看着慕荣。
慕荣整个人隐忍到青筋暴起,却仍是看着楚昭对欧阳烈和百里乘风道:“无妨。”
百里乘风和欧阳烈随即又各自让开,但仍旧死死地注视着楚昭的一举一动。
楚昭面具下的眼一笑,又迈两步走到慕荣跟前,不怀好意地问:“大公子,你可知他们为何会遭此不幸,可知楚隐小儿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如此倒行逆施?”
慕荣压抑着体内翻江倒海的情绪,满额青筋红着双眼冷冷问:“你想说什么?”
楚昭面具下的脸好似笑容更甚,又向慕荣挪动了一步,身高、气质相当的两人谁也不示弱。
“大公子心中其实早已明白了,不是吗?答案就在你的手中。”
楚昭轻飘挑衅的话落在慕荣耳中无异于刀剑,可他却在楚昭面前顽强地撑着,绝不屈服,绝不倒下,绝不认输!
楚昭再靠前一步,伸手戳着慕荣的心脏诛心道:“因为有人威胁到了他的帝位,因为他怕有人会谋夺他的江山,因为你拥有了不该拥有的东西!慕荣啊慕荣,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你的弟弟,还有你的妻儿!也是因为你,你的父亲才会被逼上绝路,冯远、林煊、吴启他们才会被诛杀,那些无辜的百姓才会被屠戮,北征八万大军才会被伏击,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怀霜不要听他的!”欧阳烈蓦地大喊。
百里乘风亦十分紧张担忧地看着慕荣。
慕荣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两人的声音,宛如一尊雕像定在了那里,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话语,只睁着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瞪着楚昭,说不出是震惊,是愤怒,还是悲痛。
楚昭能感觉到慕荣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就像被半路拦截的洪水拼命地撞击着闸门想要宣泄出来,却被慕荣强行关在闸门里。
他满意地退开了,看着慕荣的样子,他满眼都是报复的快意,眼中透着扭曲的邪光道:“大公子,你想替他们报仇吗?你若是想,或许在下可助你一臂之力呢”
楚昭再度语出惊人,欧阳烈和百里乘风闻言震惊不已,而慕荣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仍只是睁着血红的眼冷冷瞪着他。
楚昭眼中的阴险、嘲弄、戏谑甚至莫名的恨意和怒火都一齐砸向慕荣,被适才楚昭之言诛心的慕荣好似终于缓过神来了,看着楚昭若有所思。
起初,楚昭处处针对他,故意说出那些残忍的真相,还有那些本来应该永远是秘密的预言,很明显是想扰乱他的心志,或者干脆就是想摧垮他的意志,因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楚昭必定是楚天承派来的。
然而,楚昭紧接着说出的惊人之语却又出乎他的意料,他那双眼中虽满是阴险、戏谑、嘲弄,但慕荣却也神奇地看出了几分认真,这个人似乎是真的想拉上他对付楚天承,这就让他有些看不懂了,难道他跟楚天承不是一条心?
不过无论怎样,显然这个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于是,他终于又恢复了冷静,只是眼中的红色还未褪去。
只见他轮廓更显锋利、表情更显冷峻、眼神更显杀意看着楚昭冷冷道:“多谢阁下好意,不过此事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哦?”楚昭眼中笑意更甚,好似在嘲讽慕荣一般道:“听大公子的意思,是要放任你的仇人继续逍遥人间?我倒是不知,大公子竟是个圣人君子,连杀亲灭门这种血海深仇都可以罔顾的吗?”
慕荣被他戳到了痛处,蹙了蹙眉,嘴角抽了抽,却仍是强硬回绝:“父亲不是楚天承,他绝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祸乱天下殃及苍生,而我也绝不会让父亲的江山染满无辜的鲜血!至于仇,这是慕家的事,我与家父自有打算,就不劳烦外人了!”
“哈哈哈!”
楚昭猛然张狂大笑,再度看向慕荣的眼充满了躁怒,因为慕荣的话也戳到了他的痛处,就像是在嘲讽他这些年来手上沾染的那么多无辜者的血一样。
就在几天前,他屠尽了楚家皇亲后裔,将他满腔无处发泄的恨意和怒火都倾注在了那些无辜之人的身上。原本他以为,只要他的手上沾染上仇人的血,他就会畅快一些,就可以获得解脱,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只觉得心上的负重又加重了,压得他快要窒息了!
慈母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拥有这样一双温柔悲悯的眼,昭儿将来必定会成为对天下苍生有益之人!”
在这条暗黑的复仇路上,他孤身一人独行了二十年,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可无论他如何被仇恨驱使,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善良天性却是怎么也改不了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的血,相应的他的心就会忍受多少的折磨和煎熬。
可是,他又不得不在这种煎熬中痛苦地活着,因为唯有复仇才能平息他心中的烈火,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喘气,胸中那股郁郁不平的仇恨就会一直纠缠着他,驱使着他去复仇,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再无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