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琴姨后,长溪把雷少找过来,让他去找武宁,组织统筹各派人马,能逃多少是多少。她说得好像交代后事似的,雷少心中一动,问道:“那,你们呢?”长溪与木离相视一笑,说道:“不用担心我们,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小心护着你这一世这条小命,可别再被五雷轰了顶。”雷少心知肚明,如今这里有实力抵挡魔尊片刻的,恐怕也只有他们二人了。于是爽利如雷少,伸出两只手在他们肩膀上拍了拍,说道:“那就蓬莱见吧。”说完,他真的头也不回地喊人去了。这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倒是一点也不麻烦。正堂内外群英荟萃,见到广场上凭空冒出来一条河,起初还都半信半疑,一个个徘徊犹豫、观望不前,不知是怕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怕第一个逃跑失了颜面。甚至有人慎之又慎,派人去探路。直到得到探路人传信、确认无疑后,那个信号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争先恐后地往水里扎,唯恐落后了一步。其余的人见风使舵,都一窝蜂地往这边挤,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幸亏有武宁雷少统筹,才算没把那条水路撑爆。长溪再回过头时,正堂里已经倒了一地。魔尊摘得桂冠,稳立其中,正侧着头打量着他们。周遭满地血污,他身上却一尘不染。也不知是不是外表包袱太重,魔尊打了好半晌的群架,脸上还挂着那抹瘆人的笑容。他饶有兴趣地说道:“你们水族,倒是一如既往的菩萨心肠嘛。”长溪也笑着回敬道:“魔尊血统高贵,何必与这些俗人计较?”魔尊面露奇色,用略显委屈的语气说道:“俗人?可是他们先要对付本尊的。”长溪道:“所谓共商大计,毕竟只是口头功夫,算不得数。若是哪个真与魔尊殿下有仇,您大可以明指出来。我必定把这人五花大绑,送到魔尊面前。”水族少君居然当着他的面,夸下这等海口。魔尊好奇之心更胜,目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啧啧叹道:“丹心的眼光倒是不错。这次怎么不带着丹心了?”哈哈,丹心早就藏在蓬莱了!幸亏本少主未雨绸缪,料事如神!难得摆了魔尊一道,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自豪。不过看着魔尊提起丹心时那副熟稔于心的样子,又想起丹心的来历,她不禁泛起狐疑,莫非魔尊哈哈一笑,理了理袖口,说道:“怎么,怕本尊抢吗?丹心本就是本尊的魔兽,当年被归元收了去,就背叛了旧主。如今它认你为主,本尊要抢回来,也是天经地义吧。”又来一个旧主长溪顿时心生埋怨,仙师真是给她留了一笔糊涂债。她自觉有些理亏气虚,试探地问道:“魔尊若是得到丹心,会怎么对它?”魔尊歪过头,云淡风轻地道:“背叛旧主,还能怎样,至多挫骨扬灰吧。”起初,长溪还企图诚心敬意地和魔尊交流,最好这尊大佛能像上次一样,自己主动收手回家。见他如此对待丹心,长溪也不管理亏不亏了,护崽要紧,她直接回道:“丹心有灵,它既任我为主,我自然要护它周全,恕我不能把丹心还给你。”魔尊哼笑一声,作惜叹状:“你看,这仇是不是就结下了?”魔尊脸上还带着那种笑容,却是笑里藏刀,猝然出了手。长溪和木离始终全神戒备,一起挡下这一击。魔尊这一击,非同小可。他看起来并未使出全力,只是试探性的一击。然而这随手一试,丝毫不亚于火君暴击之威力。长溪不由为之骇然,心中涌起种不详的预感:今日恐怕不能善了。未等魔尊发起第二击,木离忽然牵起了长溪的左手。长溪低头看看手,又抬头看看他,一头雾水。木离眼神斜睨过来,语气中似含幽怨:“你有前科,我得防着点。”提起前科,长溪着实心虚了一把。那次跟火君打架,她自作主张把木离传送走了。当时木离确实很生气,没想到至今他还耿耿于怀。现在魔尊就在眼前,他居然临阵跟自己算起账来。偏偏还算得有理有据,让人无话可说。平时牵个手也没什么,她一点也不排斥,反而欢喜得很。可牵着手打架这种事,她还是头一遭。她心里
没底,又不敢拒绝,弱弱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呃有碍发挥?”木离一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不会。”魔尊看在眼里,啧啧称奇道:“这是什么新招?”木离转过头,一本正经地介绍道:“飞针大法。”长溪险些当着魔尊的面翻起白眼。魔尊不知前因,歪着头思忖了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稀罕之处,索性直接攻来,亲身体会一把。没想到真如木离所说,两个人牵手大战,确实没怎么受到牵制。反而因为十指相连,对彼此心意领会得更加顺畅,配合起来更加默契,宛如一人。黑白青三道身影在正堂里到处飘,诡异之态如同三只鬼魅。黑气每每袭来,总被藤蔓和冰盾堪堪挡下。双方始终保持着距离,明明是在大战,看起来却莫名有些和谐。一个木君,一个承袭了水灵珠的少君,联起手来确实能与魔尊过上几招。然而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一时之利,不耐久战。苍和山主加上七位长老,再辅以仙师亲传的阵法,都未能压制住魔尊,他们两个又如何能够抵挡?只能是拖延片刻,寻机另逃。是以他们并不主动进攻,重心都放在防守和躲闪上。实际上他们也无力进攻,单单是挡下魔尊的每一次出手,已经是险象环生。起初,魔尊心怀好奇,只使出了五成力。然而和这两个年轻人玩闹一阵后,他察觉出了他们的意图,不禁兴味索然,这等迂回拖延的把戏在他眼里不值一提。魔尊没了最初那点兴趣,目光顿时冷下来,手中灌满了魔气,飞身上前,攻势陡变。木离察觉到他的变化,立刻用牵在一起的那只手把长溪甩到身后,拼着另一只手,接下了魔尊这一击。长溪忽然被甩到后面,心中大呼不妙。她赶紧稳住身形,便看见木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到她跟前。她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接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眼中便映入一幅血淋淋的画面。木离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此刻双目紧闭,嘴角噙着血,一声不吭地忍着痛,看得她心中又酸又软。那只垂着的手颤抖不止,鲜血直往外涌,染红了整条手臂。鲜血顺着流到衣袖边沿,仍不肯止步,终于挣脱了衣袖的束缚,滴落到地面上,溅起一滩殷红。长溪越看越心惊,睫毛不停地颤抖。她心知刚才那一击魔尊使了几乎十成力,就算她二人全力抵挡,定然也难免伤损。但好歹是两个人分担下来,不至于一人独承,伤重如斯。如今木离一人挡下,护了她的周全,她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魔尊看着这一幕,立刻开了窍,用讶异而又好奇的口吻说道:“怎么,如今水族和木族也要联姻了吗?”长溪缓缓抬起眼帘,一言不发地盯着魔尊,恨意陡升,瞳孔中有血色涌出,浸染到双眸之中,结出了血红色的龙,一如蓬莱大火那日。蛟龙泣血!木离察觉到身侧的变化,他此时口不能言,勉强伸出那只完好能动的手,紧紧握住长溪扶在自己腰间的手,眉宇间满是焦灼。亲眼见识到蛟龙泣血,魔尊难得正色了些,好奇之余,眼底隐约闪过一丝欣喜。长溪单手扶着木离,另一只手缓缓聚气而起,随后猛地伸出,掌间射出一道凌厉的火柱。细看之下,木离发现那道灵力不是火,而是赤红色的水柱,似是淋漓的鲜血,又似火山下的赤金岩浆。木离看着这一幕,心急如焚,伤重之下愈发难以承受。魔尊见那腥红水柱来势汹汹,眼中立刻精光大射。他并未避开,以单手抵住。然而甫一接触他察觉到,那水竟是滚烫的,甚至在慢慢侵蚀着他周身的魔气。魔尊不禁又惊又奇,足下微微退了两步。趁这空档,长溪带起木离转身就跑!原来大部队已经撤完了,长溪挥掌切断了水路,马不停蹄地往后山跑。她调动起体内所有灵力全速飞行,丝毫不敢停下来查看魔尊有没有追上来。木离眼皮抬起一条缝,看着身边不停略过的景物,他猜长溪这是要往禁地去。他已稍微缓过来些,往后望了望,轻声道:“别急,没追上来。”长溪眉宇间透出一股坚毅:“不行,等他追上来就晚了,我没把握。”她全速前进,很快便到了目的地。身后寂静无
声,魔尊似乎真的没追过来。魔尊若是想追,自然不会落于下风。既然没追难道他大发慈悲,放过他们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