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一声辞旧岁,对联双贴万户新。
满院春光自明媚,人各欢庆喜欣欣。
腊月二十七,沈汉率全家男丁前往老家祭祖,整整三天,大年三十方才返回。
除夕夜过年,祖宗祭拜完了,晚上还得祭神。
大厅中挂满各路神仙的“神轴”,长长的供桌上,供着猪头三牲和素馒头、生面、茶酒之类。
所谓猪头三牲即猪头,鸡和鱼,不但如何摆放非常有讲究,比如鱼的眼睛要贴上红纸,鱼的身子得微微翘起,形状要如同元宝;鸡用一整只,嘴中叼着两根大葱,鸡屁股的后面放一盘子白鸡蛋,并且不能煮熟,所有食物必须是半生的。
祭神的过程与祭祖一样,过程繁琐累赘,越是沈家这样的书香世家,礼仪规矩就越多。
现代社会,这些古礼几乎都没了,因为太麻烦。
沈侃一边叫苦连天的同时,这些日子也给了他崭新的体验,麻烦归麻烦,但貌似这才是“过年”。当然,还是简单些好。
吃过丰盛而寓意多多的年夜饭,一家人围炉而坐,欢声笑语,守岁至通宵达旦。
当晚沈家的祠堂里,燃起了祭祀天地的香火。整个村子到处灯烛辉煌,苏州城内更是灯火灿若繁星,鞭炮的声音震天动地。
五更天的时候,天蒙蒙亮,沈汉穿了朝服,先带领阖家老小遥望帝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又去拜了祠堂,收礼时,正好天色已经大亮。
大年初一,古时称之为元日。清晨,大门打开,燃放爆竹三声,谓之“连升三级”。
休息片刻,沈汉夫妇在大厅坐好。沈嘉猷带着满门子女过来敬酒,拜了新年。然后沈嘉谟夫妇给大哥大嫂行礼,四太太孙氏又给他们夫妇行礼。
沈侃跟在沈仕后面,兄弟们挨个给长辈们拜年,又与沈沛文等姐妹互行兄妹之礼。
管家媳妇也带着内宅媳妇丫头们,管家带着管事小厮等男丁,黑压压的跪满了整个院子。
完事了,女眷返回内宅,沈侃随着沈嘉猷沈嘉谟出来,马上有账房清客等非奴籍者,请他们过去受礼。
好半天,等沈嘉猷沈嘉谟回去后,沈仕沈化等兄弟遂嘻嘻哈哈的和大家伙继续互相行年礼,不时有亲戚朋友前来拜年,总之内宅外宅十分的喧腾热闹。
苏州习俗,元日,禁扫地,乞火,汲水及用针剪。
也就是说大年初一啥也不用干了,反正食物早已烹煮煎炸储存了一大堆,大鱼大肉的自有办法热一热上桌。
一连几日,沈家被闹得个人仰马翻,老爷子先受不了,宣布身体有恙,无暇见客。老太太也累得不轻,除了接待本家之人以及亲戚家的夫人太太外,其余一概不见。
几位太太也只同至亲姐妹及子侄辈、媳妇们,或几个有脸面的婆子妇人闲话,而沈沛文沈沛薇等姐妹们就自在得多了,每日不是下下围棋,玩骨牌,就是到处走走散心。
唯独大太太周氏最忙,每天接见客人,请人吃饭,闹得苦不堪言。沈嘉猷则外出拜年,等应该见的人家都走遍了,其余一律推给沈仕沈化沈侃代行。
至于沈位等人,早一溜烟的没了踪影,总之各有各的去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繁华富庶的苏州城,过年期间到处张灯结彩,每天街上锣鼓喧天,舞狮子舞龙等杂耍一直会持续到天明。
自宋代起,苏州的年就有名,当时有记载“苏州元夕前后,各采松枝、竹叶等,结棚于通衢,昼则悬彩,杂引流苏,夜则燃灯,辉煌火树。
朱门宴赏,衍鱼龙,列膏烛,金鼓达旦……凡阊门以内,大街通路,彩灯遍张,不见天日。”
可惜沈侃没能见识到,因沈仕把去苏州城拜年的任务给包圆了,沈化则去了镇上,留给他的通通是乡下。
大年初四,沈嘉猷休息了一天,体力恢复过来,陪父亲在花园的静斋说了会儿话,出来走到外书房,想着处理一下家务。
哪知信步进了屋,里面却静悄悄的,几个文友清客都不在,想必都应邀去吃年茶了。
于是转身返回内宅,妻子和兰姨娘竟也不在,留守的丫鬟告知叶家姑娘来了,人都赶去了正落大宅。
原来是未过门的儿媳妇来了,其实明代不称儿媳妇,而是称媳妇的。
刚一进门,叶家小姐闻讯忙带着丫鬟迎了出来,沈嘉猷柔声道:“你是客,咱们进去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