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荷垂首躬身道:“启禀娘娘,华先生派的人晚膳前回来说,最近在洛阳附近的函谷关,有几个人好像是辽国来的,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些什么,殿下带华先生已经过去了。另殿下已得知冯先生的事了,他很高兴,让来人递话给冯先生:‘既是回来了,就多歇几天,不用再赶往洛阳随侍。’可……”
“怎么?他还是去了?”王太后接着问道。
“是。冯先生一见来人,赶着问清了殿下现在确切的行踪,就忙着赶去了。”
王太后轻叹一声:“他就是这个脾性,既拦不住,也只得由他去。”
烟荷柔声安慰:“娘娘,您不用担心,想殿下那么好的功夫,当今世上,又有谁能伤得了他?且现下冯先生也赶去了,娘娘更应宽心才是。”
“江湖中人心诡诈,以他的那种脾性,我又怎么放得下心来?”王太后言毕又叹了一声。不知怎的,晏荷影也不由得叹息了。很奇怪,她竟也为那个赵长安担起心来。
烟荷忙岔开话头:“娘娘,殿下奉皇上圣谕,明春三月要代天巡幸江南。殿下想请娘娘移驾,陪娘娘同往江南,也好让娘娘散一散心。”
王太后叹道:“他总是这么孝顺!可我在这儿呆惯了,不想挪动,也免得大家受累,这趟江南之行,我不去也罢。”烟荷还待再劝,但见她神色疲倦,不敢再多言。
一小宫女见机地岔开话头,道世子这次还让传话的人带回来两只袖犬,听说是吐蕃国的国王和大喇嘛活佛才能有的珍物,不知王太后想不想瞧瞧?王太后不愿拂了宫女们的好意,点头道:“好吧。”
小宫女出殿而去,烟荷在一旁凑趣地道:“殿下每次出去,总能找来各种奇珍宝物孝敬娘娘,其他王府的那些世子哥儿们,却没一个有这份心的。”
“这孩子,说了他多少次了,别再弄这些个东西回来,却总是不听。宫里难道还缺了这些玉呀、璧呀的不成?”王太后此话似憾实喜,提到爱子对她的孺慕孝养之情,脸上不由得绽开了一丝笑意。她这一笑,直如数九寒冬里的一缕阳光,立时便驱净了殿中的寂冷之气。见她欢喜,殿中的所有人,包括晏荷影,也轻轻笑了。
小宫女笑盈盈地回来,手中却空无一物。烟荷奇道:“咦?青青,袖犬呢?”青青顽皮一笑,伸出左臂,喏喏连声,就有一只白色小犬从袖中跳出,正落在王太后膝上。
众人一看,小犬好似一团绒球,但绒球正中却有两只漆黑的小眼睛,在滴溜溜地转动,不由得都赞道:“好漂亮的小犬!”突然,一团黄影从青青的右手衣袖中“嗖”地蹿了出来,直奔帘幕而去。晏荷影只觉鞋尖一紧,这只袖犬已咬住了她的左脚鞋尖,往外用力撕拽。
原来这袖犬极具灵性,才进殿,便已察觉帘幕后有人,它只道是原来的主人又在与它戏耍,是以才会如此。众人一愕,见它竟从帘幕后扯出一个人来。惶急中,晏荷影帽子掉落。
慌的不只是她,就这片刻间,已有几名宫女要冲出殿去唤人,却听王太后柔声道:“不要慌。这位姑娘不要慌。”第一句话是说给众宫女的,第二句却是在安抚晏荷影。
一宫女一阵风般冲到晏荷影跟前,低叱:“跪下!什么人?敢擅闯嘉年殿?”晏荷影被殿中一时肃穆起来的气氛所吓,腿一软,跪倒在地。见此情形,王太后皱眉了:“双喜,不要吓唬这孩子,快扶她起来。”
叫做双喜的宫女犹豫道:“娘娘,方才宫里不是在抓刺客?若她是刺客……”
“她若是刺客,还会等到这一刻?不早就动手了?”王太后叹道,“孩子,莫害怕,快起来。”
晏荷影战战兢兢地起身,抬眼见王太后正对自己招手:“过来,让我看看你。”她踌躇着挨到王太后身边。几名宫女仍戒备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只恐她会对王太后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王太后却很坦然,拉着她的手道:“孩子,你是来找世子的?”她欲待否认,可转念间却点了点头,但心中马上愧疚万分:自己不该欺哄这么慈善可亲的王太后。
见她点头,众人全笑了。双喜叹道:“唉,守门巡查的那些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又让溜了一个进来!”烟荷亦笑:“宫墙加高到九丈都挡不住,这下可真真没法子了,干脆只在宫外面挖一条深沟,再把汴河的水引来灌满,兴许还能管点儿用。”
王太后亦是莞尔:“你这孩子,胆子也忒大了,却是怎么进来的?”细赏她的容貌,“长得真好哇,是不是?”环顾众宫女。晏荷影被这一夸,如三伏天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那种舒服从心底里一个劲地往外冒。只觉能得她天语褒奖,实在是自己这一生当中最可得意夸耀的事了。
众宫女皆笑着点头。青青抱着两犬道:“娘娘,这些年溜进来的那么多人里头,倒数这位姐姐最是好看。”双喜笑道:“可惜殿下不在,不然请了来,不定殿下一眼倒相中了,那该有多好!”
在众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声中,晏荷影的头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红。王太后见状,忙轻斥:“啐,就是平日里惯得你们太狠了,现才敢这样欺侮人家。都出去吧,我和这孩子聊一聊。”众宫女皆笑嘻嘻地出殿去,并反手带上了殿门。
王太后把自己的茶盏递给晏荷影道:“莫怕,来,坐这儿,先喝口茶。”晏荷影乖顺地接过茶盏,谢道:“谢娘娘的恩典。”王太后轻“咦”了一声:“听姑娘的口音,是姑苏人?”
“是,我是姑苏晏府的。”
王太后仔细打量她,良久,轻叹一声:“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现寒山寺半夜里还敲钟吗?”
晏荷影恭谨以答:“是,还敲。夜半三更的,有时候还真让人睡不好觉。”王太后一笑,但笑容万分地落寞怅惘:“能有那钟声听还是有福气的,像我,就是再想听,也没那个福分了。”
晏荷影答道:“娘娘要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