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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第1页)

“嗨,那是因为,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是太相信你这个妹妹的猜测了。那天你把他说得白纸一样干净,连我都信了三分,昨天张堂主走时就让我来带你一同离开,可我不甘心,想再等等,看一看情形再说。张堂主没法子,只得重金买通了看守含辉门的佐官,让他随时为我留着门,又让老叶跟从保护我。结果昨夜二更,果不其然,整个碧云精舍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幸亏我没在里面,不然,现在在刑场上,正千刀万剐的,就不是七个,而是八个人了。”

晏荷影站立不稳,一矮身,跌坐在山石上:“天哪!他……他怎么能这个样子干?”

“怎么不能这个样子干?他像这个样子干,那才对了!他要真‘救人’,那才真的是丧心病狂,瘢了傻了!唉,这世上,阴毒狠辣的畜生,我也不是没见过,可没一个,嘿嘿……”晏云仁怒极反笑,“及得上这位贵人的一根小手指头!”他攥紧双拳,仰首向天,“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他逆天行事,终有遭受报应、不得好死的一天!荷官,你也不要太难过,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只要我们的一口气还在,杀他也不过早晚间的事!”

晏荷影呆望一株布满寒霜的枯树,任凄紧的霜风拂乱她耳边的秀发,半晌,方道:“三哥,你走吧,我不走!”

晏云仁怔住,不相信耳朵:“你不走?”

“是!我要回宸王宫去!”她倏地转身,头也不回,“我要回去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让他给我把话说清楚!”

“你!”晏云仁被气怔了,“荷官,你还没被他骗够呀?他会给你说什么?只怕他的老底被你揭穿,当场就会……就会……”

“就会恼羞成怒,杀了我?”

晏云仁跺脚咆哮:“真要那样倒也好了,我只怕他会立刻……立刻就强暴了你。这畜生为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欺哄你,为的不就是你这张脸吗?”盛怒中,他也顾不得这些狠话会伤了她。

“那……更好,他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立刻就杀了他!”

“杀他?这话好像两个多月前,你对四弟、致远弟也说过,可那畜生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儿的?荷官,莫再骗自己了,你对他根本下不了手的!跟我回姑苏吧!”

晏荷影摇头大喊:“不!”转身便走。

“你?”瞪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晏云仁怒不可遏,“你莫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宁家快过门的媳妇,那畜生是我姑苏晏府不共戴天的死仇!你今天要敢再踏进东京城半步,我们姑苏晏府,从此就再没有你这号人!”

“哥……”晏荷影蓦然回首,她那凄苦的眼神,令晏云仁看了,肝肠寸断。

“小妹我生是晏家人,死是晏家鬼,此心昭昭,可鉴日月!”她扑地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哥,你就当我这个人已经死了吧!爹娘和四位哥哥对小妹的大恩,容小妹来世再报!”言毕起身,再不看晏云仁一眼,毅然决然地往来路走去。良久,从身后传来晏云仁愤怒、绝望的嘶喊:“自甘堕落,认仇作亲,也就罢了,却莫要再去牵累别人!”

第三十八章 最毒妇人心

赵长安在大兴善寺一呆就是三天,三天时间里,晨钟暮鼓、明月松风,塔影梵声、清泉白石,但他的心却越发乱了。第三天午后,皇帝派来太监,诘责他为何三日不朝,是沉迷于佛法禅意,以至于私而忘公了吗?言中有意,他不能再逗留不去了,那样的话,皇帝会迁怒于大兴善寺的僧众。

可当王轿歇在长生殿殿阶下时,他双腿却灌铅般,才上了一半台阶,就见晏荷影正站在玉阶尽头,居高临下,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瞟着他。

那冷冷的,没有一丝热气的目光!他愈感乏力,待在中殿坐下,晏荷影踱到他面前,仍用那种冷冷的,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目光逼视着他。他不敢抬头,一摆手,一殿太监全躬身蹑足退出了殿外,逃离这个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方。

沉默良久,晏荷影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问:“我恭候世子殿下的一王驾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尊贵的世子殿下去了哪儿?”

“大兴善寺。”

“大声点,我听不到!”

“大兴善寺。”

“喔……原来,殿下是拜佛去了?怎么,心虚了?去求佛祖宽宥自己作下的罪孽?可……”她侧目,上下打量,“衣冠辉煌,怎么我看了,倒像是刚赴了一场庆功的盛宴回来?这次诛除七个逆贼,皇宫中,想来一定歌舞欢宴了三天三夜了吧?”

在见到赵长安前,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意气冲动,好让他能透透彻彻地解释,这次上官轻寒七人被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她从内心深处,盼望他的确是要诚心救人,而不是如三哥所断言的那般,是一个以救人作饵,而行诱捕宁致远之实的阴险毒辣、心计深沉得可怕的恶魔。

但她未料到,这番解释,竟令她一等就是三天,无法进食和安眠的三天!

三天里,每过一刻,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每捱一个更次,她的全身就寒一层;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折磨得她快疯了。而等到好不容易才听到他回宫的传宣声,她赶到长生殿外时,却见他衣鲜冠显,显是因宴饮得太倦乏了,竟须由两名太监搀扶着方能上阶,而他的眼睛,则自始至终,就不敢与自己相触。

她表面平静,但心中已波澜万丈:天哪!天哪!我……我竟又一次被这个……畜生给骗了,又一次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还做了他的帮凶,幸亏三哥、张堂主的头脑不像自己一样昏聩,才没让他的毒计得逞!

她接着冷声问道:“这次庆功宴,本来是要开足七天七夜的吧?”

赵长安无言。“只可惜,宁逆首没来自投罗网,剩下的四天歌舞,敢是要留待宁逆首的人头落地之时,再继续?”

赵长安无法开口,眼前晃动着的,是上官轻寒七人就刑时那闪闪发光、明亮动人的双眼,那明净坦然、淡定从容的微笑。在那般慑人心魄的目光和笑容面前,他无话可说。

“这次,您怎么不喊冤了?不说有人诬蔑毁谤尊崇高贵的世子殿下了?”

赵长安扭脸,避开那森寒的逼视。但晏荷影放不过他,绕到一侧,盯着他的双眼:“从前,你总是怪我不给你解释的机会,现在,我倒是给你机会了,可你怎么又哑巴了?开口呀?”他依旧沉默。

“那……我给您提个头吧!”她将一张书简递到他眼前,“是你的吗?”

他接过书简,这一看,人眼心惊:书简皮纸,施粉加蜡,再以泥金绘制出冰梅图案,右下角有宸王宫的小长方朱记,正是皇室御作坊奉皇帝钦命,为他特制的梅花玉版笺。但最令他瞠目结舌的,是笺上那工工整整的一笔字,自己的字!以飞白书之:

宸王世子钧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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