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生端着酒杯,微微拧着眉头:“那日只有张兄、你我,还有长公主几人在场。我的为人陈兄也知道,是断不会说出去的。”
“皇上与大公主,自然也不会说人是非。”
“难不成是……”何晓生话锋一转:“哪个内侍与人嚼舌根子,不小心泄露了禁中之语。”
“也许罢。”阿妩歪了歪头。她难道
看起来像傻子不成?
何晓生分明剑指状元郎,暗指他才是泄密的罪魁祸首。却偏偏把矛头指到了内侍身上。
宫中人,想把宫闱秘事散播至宫外,哪有他说的那样轻飘飘?
她故作苦恼道:“幸好如今只在市井之间流传,尚未传入乌衣门第。过几日就要授官,若是皇上知道了……唉。”
话音未落,阿妩就见到何晓生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
这波祸水东引,实在是不高明。
世间的聪明人不知凡几,但蠢人更多。把自己当作聪明人,而旁人都是蠢人的,则是其中最致命的一种。
没想到这样的蠢人,她今天就碰上了一个。
“皇上宽宏大量,定不会与陈兄计较的。”
何晓生假模假样地安慰了一句,末了低声道:“只是陈兄身为……陈太师的族人,皇上可会心有芥蒂?”
阿妩顿时愣了个彻底。
难怪她之前一直隐隐有不安。
方才还在心底说别人是蠢人,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彻彻底底的蠢人。世人不明就里,外公还不知道“陈甫”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瞒天过海、女扮男装,她该如何朝外公交差?
阿妩立刻站了起来:“何兄,我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这顿酒我们改日再喝,先失陪了!”
“陈兄,陈兄——”何晓生挽留道。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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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正和袖袋揣着一本书,在陈府面前徘徊着,面露惴惴不安之色。
踌躇了良久,他终是一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月未来,陈府比之以往多了几分生气。丛簇的花木被修剪一番,在稍显炎热的初夏焕然一新。
晁正和轻车熟路直奔小佛堂而去,却意外扑了个空。
绕了几番路,才在书房中找到了陈朝安坐在桌前、提笔写字的身影。
“师祖!”晁正和惊喜道:“您终于不再求神问佛了!”
说完他才自觉失言,微微红了脸。
陈朝安双鬓染了花白,身形清瘦如旧,却有一种炯烁勃发之意。他听见晁正和的“不敬之语”,并未生气,而是搁下笔洒然一笑。
“前些日子,是我有些着相了。”
还是阿妩唤醒了他,让他在求神问佛的歧路上陡然醒悟了过来。
“我正打算着把这些年的书稿好生整理一番。从前我沉迷官途,竟在学问上疏忽多时了。”陈朝安抚须感叹。
“倒是正和,怎么一月未见你来?”
平常的一句问话,让晁正和深深低下了头,半晌才嗫嚅道:“我……我犯了错,被家中禁了一个月的足,昨日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