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牵唇道:“年前雪灾横行,西北死了不少人,京城外也死了近百人,我便担心起疫病,曾对陛下进言过防范时疫之事,陛下便令我拜访去过丰州的老太医,看他们有无好的法子,我拜访吴老太医之时,便听闻当年太医院缺人手,幸好遇见两个懂药理的内侍帮忙,其中之一便是公公你,这是半月前之事了,当时听来颇为惊讶,不想才过了半月,便与公公打了照面……”
长祥微讶,苦笑道:“原来如此,小人入宫之前,曾在药铺帮忙,这才学了一二分药理,不过当年小人也没帮上什么。”
秦缨道:“怎会,老太医都记着你呢,很是夸赞。”
长祥叹息道:“当年是我们二人去药房帮忙,其实小人没有另外那人懂得多。”
秦缨似是意外,“若是如此,那人如今在何处当值?莫不是太医院?”
长祥淡眉蹙了蹙,“那人当年死在了丰州。”
秦缨轻嘶一声,“可是染了疫病?”
长祥唇角微抿,“确是瘟疫,当时都腊月了,瘟疫已经治的差不多了,小人们都回主子们身边了,谁也没想到……”
秦缨遗憾道:“他叫什么名字?死后可有封赏?”
长祥唏嘘道:“叫多寿……这名字还是皇后娘娘赐的,可惜却是个短命的,他家里已经没人了,便是封赏也封赏不出,何况当时丰州一片萧条,也没几个人顾得上一个小太监之死……”
秦缨叹道,“实在可惜,吴太医说,你们是入秋时去的药房,那时候,可是瘟疫最可怖之时?你们去的时候可害怕?”
长祥目光微暗,“小人记得清楚,是那年重阳节前一日去的,因太医院太缺人手,陛下便传令出来,择内侍出刺史府支援,自是害怕的,待在主子们身边,还少些染病的可能,但出去了便一切都说不好了,相比之下,小人还是要命大些,到底还是撑过来了……”
秦缨微微一怔,重阳节前一日?陛下传令?
她不由道:“那等于多寿死在当时的内宫?他未给别人染上病吗?”
长祥摇头,“没有,此前也有不少内侍染病而亡,多寿,是所有去丰州的太监里,最后一个出事的,他不仅会认药,还会些简单医术,哎,真是没想到。”
说至此,长祥也看了秦缨一眼,“县主对旧事似乎多有兴趣。”
秦缨抿了抿唇,坦然道:“查问防范时疫之法时,听几位老太医说了许多丰州旧事,而我母亲和兄长,也死于那场瘟疫,我自然便更想问了。”
长祥眸色微深,“是了,义川长公主——”
秦缨苦笑一下,“我与公公一样命大,当年我还在襁褓之中,却也并未染病,只可惜了我母亲和年幼的哥哥。”
长祥欲言又止一瞬,末了叹道:“多年过去了,县主节哀。”
秦缨便生出些笑意来,目光一转,见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快步而出,她眉头一挑,“这是谁不适?是陛下?”
长祥摇头,“陛下的药在勤政殿煎,那是永宁公主的药。”
秦缨蹙眉,“是公主,她的药未断过?”
见她一脸怜惜,长祥应是,秦缨吁出口气道:“也难为她了,小小年纪便日日与药为伴,太医院的太医,竟无人能治好公主。”
长祥眼瞳动了动,只道:“幼儿病症多有疑难之处。”
丰州之事,长祥还愿多言几句,但关乎其他主子,他却分外谨慎起来,秦缨初次碰面,不好多问,便道:“说起来,也多日未给太后请安了,我去给太后请安,再去探望探望永宁公主,这药膏还有多久呢?”
长祥忙道:“碎骨要煅烧成粉末,醋煮粟米粥也要熬化,多半还要小半个时辰,县主自去便是,等县主回来了,再做最后一道制膏工序。”
秦缨点头应下,这才带着白鸳往永寿宫的方向走。
白鸳低声道:“县主,那此的事还没个说法,后来毒膏之事,郑家两个都被揭发出来,说不定太后娘娘还在气您呢。”
秦缨无所谓道:“我只管我的礼数便是。”
二人一路往西边走,半炷香的时辰之后,才到了永寿宫外,值守的太监见她来,立刻入内通禀,没多时出来相迎,“县主请进吧,娘娘正等您。”
秦缨缓步入宫门,待进了内院,却赫然见永宁站在此处,她出声道:“公主殿下?”
永宁站在院子角落的梅花树下,翠嬷嬷站在她身边,正无奈地说着什么,听见动静,二人皆是回身,翠嬷嬷面色微变,先将地上一物捡了起来,又福身行礼。
秦缨走近道:“怎么在这里站着呢?”
翠嬷嬷笑道:“今日初五,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和五殿下也在殿内,公主不喜欢拘在里头,便出来透气了——”
永宁双眸圆溜溜地看着秦缨,忽然,她转身将翠嬷嬷手中一物拿出来,又丢在了院子一角的雪堆里,秦缨定睛一看,却见是一支小小的发簪。
翠嬷嬷苦笑道:“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