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道:“居士可是城父县新R县令柳元章?”
柳元章道:“正是。”
小和尚道:“那就没错了,请柳居士随我上山,主持正在寺内等候。”
柳元章心里十分疑惑,正想问那小和尚,小和尚却转过身向山上走去,柳元章只好和张春跟了上去。
来到寺庙门口,只见漆红门的牌匾上写着三个鎏金遒劲大字:“福音寺”,柳元章虽然向来不信佛,但来到佛门重地,见到一切如此庄严,也不得不整顿衣冠,怀着虔敬之心,随着小和尚进了寺门。
福音寺依山势而建,庙宇建筑并不像一般寺庙那样集中,而是依据山上的地势地块建造。东边一间,西边一栋,有的背靠着陡峭的石壁,有的依傍着山上流下来的清泉,有的凌驾于往外突出的岩石上,有的则根据地块大小建得大或小。建筑之间用石块铺成弯曲小道,彼此连通,道旁也并没有刻意种植树木,都是些天然长成青松翠柏、绿竹红枫、无花罗汉,形态各异;加上明亮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斑斑点点,或红或绿、或白或黄,彼此交相掩映,点缀着那些古意盎然的寺庙建筑,真是个清幽雅致的所在。
柳元章见了寺庙里的风景,不禁慢下脚步来,仔细看着寺中的景色,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小和尚早已不知去处了,遂问张春:“刚才那个带路的小和尚呢?”
张春也看得入迷,没有注意,就摇了摇头。二人正在草木之间踟蹰,却听一个如洪钟般声音道:“柳居士为何在此徘徊?”
柳元章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袈裟、留着长长银须、面目和蔼的老和尚缓步从一条小道上走过来。柳元章见了,连忙走过去对他施礼,道:“刚才因为贪看寺中景色,一时忘了跟随引路的小师父,就不知该往何处走了。”
那老和尚微笑道:“这寺中草木,与外面的并无两样,居士为何如此迷醉?”
柳元章道:“同是草木,外面的不论位置还是形态,都不免经过人工刻意扶持,形态造作;即便是长于山野,也与普通乔木并无二致,无甚可观之处。但是我看这寺庙里的一草一木,不但生长随意,形状也十分奇怪,蔚然有灵气,大概是自然的神功所造,看后令人耳目一新,所以才一直贪看不前。”
老和尚抚须道:“居士觉得寺中草木神奇,是因为之前很少见到,若是经常寓目,也就不觉为奇了。世间万物皆同此理,常见者不觉怪,少见者为稀奇。其实世间万事万物,但凡过了耳目,就不会放在心上,倒是那从未见过听过的事,偶然见之听之,反倒觉得稀奇。”
柳元章细细思索,觉得他说的很在理,便点头道:“我虽为官多年,也到过不少地方,见过的事物不算少,但是没想到来到这神山古刹,单单见了几棵草木就立马显得我见识不够了,想来人在这世间,也不过如草木一般微小,所知实在是有限。”
老和尚笑道:“居士观草木就能有这样的领悟,已经是很有悟性了。”
柳元章赶紧施礼道:“不敢,方才只是见师父说起,故随意表白心中感想,无意卖弄,还请师父见谅。”
老和尚道:“柳居士过谦了,今日能与居士相谈,也是缘分,请居士移步用茶。”
柳元章不好推辞,就跟着老和尚往一间禅室走去。路上,柳元章一直心怀疑惑:“这位师父是如何知道我姓柳的?莫非他就是刚才那个小和尚所说的主持?”
柳元章是心直之人,于是就将心中所想问了老和尚,老和尚道:“老衲正是本寺的主持,法号圆觉,早知居士今日会来此,故特叫弟子在半山等候,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因缘。”
柳元章向来是不相信什么因缘之说的,现在见圆觉说起,不免有质疑,便直言道:“并非有意冒犯主持,只是在下一直都觉得‘因缘’之说太过虚幻。”
圆觉语气平缓道:“居士心中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
柳元章也不顾什么忌讳了,道:“在下对佛家因缘之说所知不多,不过倒是知道俗理经常说的因缘的意思。大概是天地万物,人生一世,所有东西,所有事情,都是早已注定好。什么时候该遇见什么人,该生什么事,都是因缘安排,势所必然,不过在下觉得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牵强了。这世上万事万物,那一样不是自然生成的?虽然也有它自己的规律,但那绝非什么因缘,而是生来如此;人却稍稍有些不一样,每时每刻所经历的事情,都是不定的,就比如说我今日出行,我可以来这福音寺,也可以不来,都是说不定的。若是我来了就说是因缘所致,那么我若是不来呢,难道也可以说是因缘?”
圆觉一边走着一边静静地听着,听完脸上露出笑容来,道:“居士理解并无错,但是只说对了一半,居士今日若有兴致,老衲愿与居士好好谈谈这‘因缘’二字。”
柳元章虽然性格谦和,但若是遇到论理辩疑,还是不会谦让的,心想正好碰到这个机会,不妨与他好好切磋切磋。三人已经走到禅室前面,圆觉叫来一个小和尚,领着张春去喝茶,自己同柳元章进了禅室。
毕竟柳元章是如何与圆觉主持辩论“因缘”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