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柳婆儿忙又上前抓住了韩宏的衣服,急叫道:“韩相公,韩大相公,你是怎麽了?”
口气焦灼而关切,倒不是假装的,韩宏一时急怒攻心,羞愤难当,心血上冲,才昏了过去。
那口血倒是吐了出来的,若是瘀积心中,渐成患根,那麻烦可大了。
人也因为这口血的喷出而清醒了,只是一时还感到无力而已。
柳婆儿这一拉一叫,使他萌起了无限的厌恶之心,勉强地站了起来,冷冷推开了她道:
“我很好,大娘可以放心,我不会死在你这儿。”
柳婆儿究竟是乐户人家,受得了气也听得下话。她这时只希望韩宏能够自己好好地走出去。
随他说什麽都不在乎,当然她也明白,韩宏能为自己一骂而呕血,至少羞恶之心犹烈,以後必当不会再来了,那又何必跟他呕这片时之气呢?
所以她陪笑道:“韩大相公,你是中过会元的读书相公,可别跟我们妇道人家一般见识,老婆子刚才的话,只是一阵放屁,你也别放在心上……”
韩宏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摸索著下楼而去。
柳婆儿忙又跟在後面殷勤地问道:“韩大相公,你的身子挺得住吗?还是先歇一阵再走吧!要不,叫毛夥送你回去。”
“不必,我好得很,自己走得了,不敢劳驾了。”
“那……你的金子还没拿呢!”
“不要了!全赏给你,算是弥补以前少给的。”
柳婆儿倒不是看中那几两金子,但知道此刻不能去撩拨韩宏,只望他快点出门,越快越好。
谁知忙中偏偏事情多,韩宏下了楼,才转出了洞门。
他就跟一个人撞了一下,那是怪韩宏不好,他没有走铺好石块的小径,扶著墙踏泥疾行为图个简快,却看不见外面有人来,若是走在路上,双方就能互相看见了。
这一撞根重,韩宏滚跌出去,又是一小口血喷出,这倒不是撞伤的,而是适才没有吐尽的残血。
因这一撞,也激了出来,所以韩宏倒是立即恢复了便捷的行动。
那时的读书人倒不是死读书,除了诗文经义之外,还须旁通杂学,凡是金融粮税、渔盐铜铁、土木河工水利,多少要学一点才可以致仕而用,再者,骑射击剑也得要通,投壶蹴鞠可以不精,但不可不能。
在乡里学不到,就游学到长安来学!
有了这些,才可展开社交,参与各种活动,不管沾上那一方的边,才有晋身的机会,否则光靠诗文是难以得人赏识的。
韩宏来到长安後,倒也热心地练过一阵子,功名虽潦倒未第,这一身拳脚功夫却没有搁下。
因为韩宏常在市上活动,跟当街的一些游侠儿有点交情,那些交情有时也是靠打出来的。
这一撞对他而言,倒是有益而无害,所以他心中充满了歉咎和感激。连忙言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只是个小孩子。十三、四岁年纪,个子长得已像个大人,脸上仍是稚气末脱,看穿著打扮,总是豪门大家的亲随,只是他的神气更高贵些……
他首先看到的是韩宏吐了血,心中著急,以为把韩宏撞伤了,急急地道:“嗨!我说你这个人是怎麽了?好好的路不走,怎麽摸著墙冲出来吓人呢?虽然是我的胆子大,这下子也给你吓去半条命!”
看他的样子,略略受惊是有的,但未必如他所说的吓去半条命,他夸大其词,只是为了恶人先告状。
韩宏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心中更觉不安。
韩宏连忙道:“实在对不起,我因为心急著赶路,没看到有人来,那一撞不轻吧?有没有伤著那里?”
那小子精壮结实,半点伤都看不出来。
被韩宏如此一问,倒是反觉不安了,因为韩宏的一小口血就吐在下摆上,白色的衣襟上一块殷红,十分明显。
因此,对韩宏的慰问反而感到很内咎,连忙上前扶著他,歉然地道:“不,先生,是我不好,我太不小心,应该可以躲开的!!
我练过功夫,因为侯爷要我来找人,我怕错过了。
怔著猛冲,才把你给撞伤了,我扶你去给咱们侯爷瞧瞧去,他的医道很精,身边也经常带著治伤的药。”
“不必麻烦,我没什麽!”
“不,先生,刚才你吐了口血,那是受了内伤,可不能耽误。去给侯爷瞧瞧,先生,你别不好意思,也别怕咱们侯爷,他为人很好,没一点架子。”
“你们侯爷可就是在前面宴客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