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坐着,半宿未眠。外面下起雨来,夹杂着士兵跑动的脚步声——
书房被禁卫包围,那人支着伞,从院外走向书房,在门口丢开伞。
虽然神色平静,可李镛知道,李眠在生气。这个人暴怒时一定会丢开一样东西,这是平时他不会做的事。
李镛:你知道了。丞相呢?
李眠掸去身上雨水:殿前杖毙。
李眠:你让他送了什么出去?叔父很好奇。
李镛怔了怔,这人这样问,说明……
——李眠没有拦下衣带诏。
诏令已出。
第27章27
张引素回长蛇谷关。攻城在即,此地一片肃杀。
前往李寒府邸时,他看见春衣跪在门口。因为之前私自骗兵出关的事,春衣正在请罪。
——监军之职是肯定保不住了,甚至论罪可斩,连国师的头衔都会被褫夺。
回来之后,春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服软。跪下求饶也好,磕头也好,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只要能保住这个位置。他正李寒府外跪了很多天了,那人没有见他。
张引素经过他,两人对视了一眼。
春衣:阿泛死了。
张引素的眼神动了动,手已经伸向师兄,想拉他起来。突然,他又收回手,怔怔地看着春衣,眼眶红了。
他走过春衣,将背上的东西背上去了些。别人起初以为他背的是个麻袋之类的,结果细看才看到,那是已经破破烂烂的柳鸷。
走出几步,他又站住脚,回头看春衣。
张引素:怎么回事?
无论是父辈的严格教导也好,是圣人书里的君子之道也好,没人教过他,这种时候应该过问一个侍从的死讯。可他还是问了,因为感觉,如果现在不问,以后就再也没机会问了。
春衣:桃氏的追击。
张引素:……找回来了吗?
君子之哀,应如涟漪,面上无痕,吟石之响。可他又问了第二句。问的是很不体面的事,换在从前会被父亲斥责——只是他不在乎了。
体面、礼仪、地位、尊严……全是假的,是人用来让人爱上现在的日子,而发明出来的词汇。
人在黄沙里九死一生,被血亲轻蔑和背叛……然后就会觉得,这些东西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