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平乐坊是燕秋尔前世经常出入之地,与别家谈生意的时候大多都会来这儿。现在再看,这家的数字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似是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可燕秋尔怕挑了数字最大的店却因着不明所以而搞砸了,那样就不妥了,倒不如挑个不大不小的先进去试试。
“五郎君不愧是商人,好眼力!”林谦扭头一看,顿时大笑三声,“这可是平康坊里最好的一家,也是最贵的一家!”
“是吗?”燕秋尔扭头将林谦和秦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略微嫌弃地撇撇嘴,“既然这是最贵的,那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秦九和林谦看着燕秋尔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林谦打马就往燕秋尔方才指的那家店去,气呼呼地说道:“不换了!就这家!凭我二人的身份,还请不起你了?”
燕秋尔眨眨眼,便跟上了林谦。是他忘记了,他是用钱请别人,秦九和林谦却是用身份就能请了。
“呵,难得有人能靠嘴上功夫把阿谦气成这样。”秦九与燕秋尔走在一起,瞧着林谦的背影一脸惊奇。
“是吗?”燕秋尔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然后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了清平乐坊的小厮,与秦九一道进门。
燕秋尔前世第一次踏进平康坊的青楼是在二十五岁,第一次踏进的地方今生竟提早了十年,这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一种世事难料?
清平乐坊二楼的雅间里,燕征在燕生的身旁正襟危坐,即使有燕寻在这里缓解气氛,燕征也是大气不敢出。
今日一早,梁管事便来了他的院子,说阿爹临时决定要带他出府,不敢让阿爹在府门口等太久,他便火急火燎地将自己收拾利索,谁知一脚踏出自己的院门,他就瞧见阿爹直挺挺地杵在他门口,一瞧见他就往他身上戳眼刀,那眼神还时不时地往主屋卧房的方向瞄。想着阿爹是在担心五郎的情况,他就多了一句嘴,告知阿爹五郎一切都好,谁知话音未落,他就又被瞪了两眼。
阿爹最终也没进屋去瞧五郎一眼,就带着他就出门了。这都不碍事,可为何阿爹从早上起身上就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和森然的冷意?他还总有一种错觉,错以为阿爹这怒气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分明就什么都没做啊!从没想过阿爹也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五郎,救命!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燕征心中的祈祷,当郁闷不已的燕征从雅间的窗口探头向外去看歌舞的时候,清平乐坊一楼的大堂里便出现了燕征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骤然看见这人,燕征所感受到的惊大于喜,以至于受惊过度,一口酒喷了出去。
“四堂弟,你干吗呢?”燕寻和燕生都被燕征这莫名其妙的激动吓到了,纷纷看了过来。
燕征僵着脖子转过头,一脸纠结地看着燕生,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说。”燕生今日本就是怎么瞧燕征都不顺眼,此时见燕征吞吞吐吐的不像个样子,就更烦闷了。
“五、五郎……”燕征好不容易缓过神,“阿爹,五郎在下边。”
“什么?”燕生一愣,继而一惊,探头往外一看,果然就看见了燕秋尔,燕秋尔的身边还有秦九和林谦两人。燕生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梁成,去叫五郎上来!”
“是,主君。”主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梁成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心想着一定要先给五郎君提个醒。
燕寻眨眨眼,不明白他这堂叔干嘛这么生气,左思右想也只想到燕生许是因为觉得燕秋尔年龄尚小不该出入平康坊。
“堂叔别这么生气啊,四堂弟都被你吓到了。”燕寻为燕生斟一杯酒,嬉皮笑脸道,“我还想着今日跟着堂叔的怎的不是小堂弟,却原是堂叔给小堂弟放了假啊。小堂弟瞧着是副孩子模样,终究也是个男人啊。不过既是林谦和九殿下带着他来的,那堂叔也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针对燕寻的这番劝解,燕生只回复了三个字:“有你事?”
“没有。”完蛋,堂叔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生气了,是劝不好的,小堂弟,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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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何处是归处
“五郎,你怎么来了?”
听人禀报说燕秋尔来拜访时,燕征就猜到是出了什么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用在忙碌的燕秋尔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燕征匆忙出门迎人,在院子里看清了燕秋尔的神色之后,便对自己的猜想更确信了几分。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五郎这表情可不太寻常啊。
见着了燕征,燕秋尔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十分抱歉地看着燕征说道:“对不起,没让人通知四哥一声我就来了,只是走在路上瞧见四哥院子里的梅树,便想起了四哥这儿的酒,若是打扰到四哥了,我这就回去。”
酒?五郎是来他这儿讨酒喝的?燕征觉得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严重。
“五郎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咱们是兄弟,弟弟到哥哥这儿来哪儿坐坐还用得着提前送个拜帖吗?四哥这儿的院门随时都能为你打开,你想来就来,你我之间不必介意那些虚礼,尤其是想喝酒的时候,来我这儿就对了!”燕征轻轻揽住燕秋尔的肩膀,笑着将人往屋里带,给仆婢们使了个眼色,仆婢们便机灵地跑去准备酒菜,“来,先进屋。”
“多谢四哥。”没有了平日里的机灵和活泼,燕秋尔的表情是忧愁的,声音是沉闷的,就连素日里晶亮的双眼也黯淡了下去,似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一般。
瞧着这样的燕秋尔,燕征变得谨慎起来,虽不知燕秋尔被何事所扰,可他才刚从世安苑出来,那这烦扰着他的事情想必还是与燕生有关,而一旦与燕生扯上了关系,燕征就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生怕自己粗心大意说错了话,再让燕秋尔更加烦忧。
燕秋尔不说话,燕征也不敢轻易开口,待女婢将酒菜摆好之后,就亲自为燕秋尔斟乐酒,默默地陪在一边。燕秋尔有注意到燕征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他心中烦闷,懒得开口说话,便闷不吭声地执起酒杯,本只是想呷上一口,可嘴唇碰到酒水的瞬间,燕秋尔却又改变了主意,头一仰就将杯中欢伯一饮而尽,酒水穿喉入胃,辛辣的刺激却让燕秋尔的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燕征被燕秋尔的这一举动吓到了,一饮而尽对于男子来说本是寻常之举,可对于燕秋尔来说这就算得上是失了分寸的破格之举了。
燕征将先前随意置于桌上的酒坛拿了下来,放在自己脚边,思量再三,半开玩笑似的开口向燕秋尔问道:“五郎这是心里不痛快?莫不是又惹了阿爹生气被骂了?”
酒杯已空,燕秋尔垂头把玩着酒杯,隔了好半晌才回答燕征的问题:“算是吧,跟哥哥们比起来,我似乎经常惹阿爹生气呢。”
“那是因为你跟阿爹最亲近。”燕征这话说出来可不是在安慰燕秋尔,在常安燕府里边儿,跟燕生亲近的孩子唯有燕秋尔了,“咱们府里比你大的孩子不少,比你小的孩子也不少,阿爹却独与你亲近,呵,也只有你敢与阿爹亲近了。阿爹也是疼你、关心你,才总是对你发火。”
疼他、关心他吗?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在这偌大的燕府里,他与其他的郎君有何不同?论沉稳,他比不上燕齐,论城府,他比不上燕元,他不比燕新堂八面玲珑,也不如燕征有气魄,若非要说他有什么地方是与众不同的,那他也只是比其他人胆子大些吧。
如燕征先前所说,这常安燕府里,或者说这庞大的燕家里,唯有他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