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芯听他语气还好,轻轻吐了吐气,道:“这就要用午饭了,二爷总不会在慈园吃的,既要回来,我也就不急着去了。”
又说:“一会儿我叫莲心送到梅香谢去,爷才因吕姨娘得罪了大奶奶,不好驳她的面儿,你说是不是?”
“跟爷装傻?还是真觉着爷发作起来是因为大嫂子?”
“挑好的礼在这儿,如何装,早替爷想好了,爷支千八百银子封了,亲自登门祝贺,替我替阿元谢过他那些年的看顾之情,岂不妥帖。”
这话原该讨好了他,可刘钰却是愣了一愣,要不是她那双眸子里闪着水光,真就信了她说的。
他心里五味杂陈,上前抓住她的肩:“今儿怎么不同爷顶着来了,倒学起乖扮起贤惠来了,顾若芯,原是爷小瞧了你,你早知怎么对付爷的,不是吗?”
是的,她知道,知道怎么应付他,才说了那些话。
从慈园回来的路上,若芯一面同丫头打听刘钰方才都说了什么,一面想着应对之策,她句句忖度周到,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没成想,那双秋水似的眸子却出卖了她,又恐那些讨好他的话压不住他的火气,竟还想着后招,下意识里同白青说道:“一会儿二爷回来,你若是听着屋里头有摔打东西的动静,就进来报说,说老太太叫我去慈园用饭。”
身后白青应了声,疾走的若芯却停住了脚,她楞在那里,两手攥着帕子微微发抖,又突的转过脸来看向白青,白青吓道:“姑娘怎么了?”
她也不知她怎么了,竟脱口叫这丫头替她扯谎,白青愿意便罢了,若是不愿,可也不敢驳了她的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几时变成了那等喜欢为难下人的淫主了。
“没,没事。”
再往前走时一个趔趄,差点绊倒,身旁莲心和白青忙扶住了她:“姑娘慢些走!”
若芯扶着丫头们的手,轻声说着:“我这样子很丑罢!”
莲心只当她说的玩话:“姑娘的妆发好着呢,衣裳也没乱,慢些走就是了!”
思及此,她那双沁着水光的眼睛,微一垂,两行热泪线一般滑了下来,忍得再狠,也没能唱好这出戏。
若芯哽咽道:“顶着来有什么意思,爷不就想看我这般懂事的模样么,老太太太太跟前使得,你跟前就使不得?”
见她落泪,刘钰心里反好受了些:“好啊,爷自是喜欢你这般贤惠模样,你不嫌累,就继续唱,爷受用的紧,等你那竹马成亲时,爷带上你,咱们一起去道贺,如何?”
这种话她听得见怪不怪,抬起眼,盯着他的眼睛挑衅道:“好,不独给齐太医道贺,还要给二爷道贺,王家是大族世家,芙蓉姑娘是金枝玉叶,正正堪配二爷。”
刘钰听了,心头一窒,钳住她的手臂,怒道:“爷早上掏心掏肺同你说的话,想是都喂了狗了,你一个字不往心里记,倒说这些酸话,你担心什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听,老子今儿一个正经事不办,早早的回来看你,就怕你在老太太那儿受委屈,你呢?别人要定亲,你倒着了慌,怎么,忘不了他?不甘心?心里头吃味?还是长吁短叹你命薄,怎么当初那么倒霉碰上了爷?”
刘钰气狠了才说那最后一句,却破了若芯的大妨,她忽的睁圆了双眼,仿若不认识般挣开他的手,连连往后躲着:“原来,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原来在这男人心里,她那些年经的苦受的难都不值一提,一切不过是她惺惺作态罢了。
刘钰后悔不已,怎就没管住这张嘴,没个忌讳的往她心口上戳,他恨不能打他自己一拳,恼的低声咒骂:“妈的。”
可见若芯面色愈发惊恐,忙上前揽住了她,着急解释着:“若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
若芯自不肯叫他抱着,用力推拒着他,回了神来也知他是口不择言,可既听了那话,又怎能不气,冲刘钰怒道:“不是我倒霉,是二爷倒霉,既如此,爷该及时止损才是,越兴丢开了手,也省的回回生这嫌气,如今孩子大了,有我没我一个样,再不要拿孩子当借口,我们分开,各自过各自的营生,岂不干净。”
“想离了这里,别白日做梦了!”
虽恼恨她又说要离了这里的话,可到底是他失言在先,此时也不好多责备了她。
二人争吵间,白青挑帘子进来:“姑娘,老太太叫去慈园用饭。”反倒给刘钰解了围。
看着白青替她扯谎,若芯只觉更加委屈,想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突遭横祸也就认了,可老天爷不长眼,竟还要忍受这男人的言语欺辱,恼的她指着白青,冲刘钰哭道:“是我,是我怕你生气闹起来,才叫这丫头替我扯谎,说老太太要叫我去慈园用饭,还有这套杯,哪来的实用雅致,不过是木头做的摔起来不坏罢了,方才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好些讨好二爷的话呢,你等我说出来,再钻到爷怀里撒娇哄一哄,这些,这些就是你喜欢的贤惠模样,是吗?”
她万分委屈,哭的愈发可怜,口中喃喃不停:“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她能用这圆融心思去讨好了康氏、王氏和府中女眷,却十分不愿去讨好他。
见二人如此,白青吓得不知如何,怯怯道:“我,我没替姑娘扯谎,是,是老太太来叫了,这会子平姑娘正在外边等着姑娘呢”
刘钰看着若芯一张脸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心疼,对白青道:“去回了平姑娘,说你们姑娘身上不好,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