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嘴唇蠕动,略感难堪:“皇叔,朕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沈时砚点了点头:“臣知道。”
他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一个好帝王。”
沈时砚再次把谈话拉回正题,他正色道:“官家,您还记得当初臣让您拔出皇城司的两个据点吗?”
赵熙道:“记的。”
“自那时起,臣便偷偷命人从惠州运了一批黑火药送至登州。”
赵熙大惊失色,正要询问缘由,却被沈时砚抬手打断,说了之前在西京玄清寻他合作的事情,以及玄清的真实身份。
“骨瓷这东西便是玄清教唆高太后所犯下的罪孽,当初臣强封白云观,就是因为意识到骨瓷和玉清宫脱不了干系。吴中难民数不胜数,臣敢肯定还有一大批骨瓷是咱们没有查到的。所以在封观之后,臣便开始暗中调查骨瓷的去向,后来查到了蓬莱那里,还意外发现玉清宫的人在往蓬莱岛偷运黑火药,可线索到这儿之后就断了。”
“臣不清楚这些人想要做什么,所以许薛明的案子之后,为了弄明白他们的意图,臣假意与玄清说考虑合作的事情,并从中套话。但玄清这个人谨慎万分,半个字也没有透露过。臣又担心她要在蓬莱岛做出什么惊天骇地的疯狂之举,故而便寻机会把她支去了西京,然后趁机命人偷运了一批黑火药,送到登州,以作不备之需。”
“如今蓬莱书院竣工,吕侍郎回京。臣本来是想借此机会问问吕侍郎,他在蓬莱那边时有无发现异常之处,但没想到竟得知了他身死的消息。可等臣去了趟吕府后,却发现他可能是自导自演了这场凶杀——吕侍郎大概是假死。”
“假死?!”赵熙吃惊,“他为何要如此?难道是惹了什么祸事,为了避难?”
“臣觉得是这样,”沈时砚道,“而根据吕府中的仆从所述,吕侍郎昨日去了一趟修内司。”
沈时砚眉眼冷淡:“臣猜,大概是吕侍郎发现了蓬莱岛上的骨瓷,所以想去修内司调查,而这一去,既确定了他心中的担忧,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所以才借假死脱身。”
……
听到这,顾九抿了抿唇。
果然啊,他早就发现了吕侍郎是假死,所以才趁此机会把杀人罪名嫁祸给高钟明。
赵熙叹息道:“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应该不需要朕多说了,顾娘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顾九问:“那高钟明死后,汴京城所流传的身世,也是他自己故意做的?”
“没错,”赵熙道,“因为吕侍郎把蓬莱书院下面的祭台和骨瓷告诉了皇叔,所以我们本来是想借此假装不和,而后好有理由让皇叔任蓬莱山长,并趁机赶在蓬莱书院开学之际,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没曾想玄清设计引你去了蓬莱——”
赵熙怕顾九多想,又补充道:“这不怪你,即使你当时没去,玄清也会以别的方式把你弄到蓬莱。因为她那时已经发现了吕侍郎没死,而皇叔也并不是真心想与她合作。”
“不过玄清这个人本就疑心太重,若皇叔真表现得真情实意,她也压根不会相信一丝一毫。”
听旁人说起她这个亲生母亲,顾九心中除了陌生便是憎恶,根本毫无温情可言。她问:“既然已经知道了蓬莱书院的秘密,为什么不直接派兵前往?而是非要等到蓬莱书院开学之际再行动?”
赵熙苦笑一声:“朕当时也是这样问皇叔的,他说是因为黑火药。”
当时他们只知道蓬莱书院下面修有祭台,并藏有骨瓷,但却并不清楚那批黑火药具体在哪儿。
若是硬来的话,蓬莱岛上的百姓怎么办?而且,以玄清的疯狂,即便是被发现了,她也只会揽下所有罪行,保住高家,以此继续祸害朝纲。倒不如佯装不知道玄清的意图,借此机会,反过来把高家和玄清一起除了。
如此既解决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也保住了蓬莱岛上的百姓和耗时多年修建的书院——那可是大宋寒门子弟期许已久的地方,若是没了,他们还需再等个七八年。
而在听完沈时砚的计划后,赵熙沉默良久,他艰难开口:“皇叔,若真是引爆那船,你怎么办?”
沈时砚捻搓着指腹,淡淡一笑:“如此大的罪名,只有死人担着,民愤才能很快地平息。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已经在这世上消失的人过分计较。”
后面,赵熙忘了自己有没有去劝,好像劝了,好像又没劝。总之,在沈时砚说完大致计划后,此次谈话便也结束了。
赵熙道:“因为顾虑到玄清可能会留有后手,以此来拖你和楚家下水,所以皇叔才决定用蓬莱瘟疫的事情激怒高方清,让他对玄清的身份做文章。”
即使高方清不揭露此事,玉清宫的人也会自爆。两者相比较,把这个把柄交给前者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
顾九听明白了,她无声笑了笑:“任由高方清爆出这件事,再当着群臣的面一边用从王府搜来的‘证据’驳斥他的话,一边抖出灵州战败的真相,这样就会让群臣误以为是高方清狗急跳墙,故意捏造事实,想拉旁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