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拂一拂衣袍,率先坐去一旁。“其实,我初见罗来,也是天边风雨欲来时。”她向罗艽喃喃,“而我遇见她时的境况,与你见到我时……亦大差不差。”
白鹿靠着山洞边缘歇息,青龙盘在身侧。
罗艽扶着叶青洲靠去石壁,坐下,再望向三清,静静听着。
三清压了嗓音,视线在雪白石壁间逡巡。“我那时亦不过颠沛流离的零落乞儿。而罗来……已经几百岁了。”
“或许,我与罗来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师徒。”三清道,“从教导而言,罗来将我带在身边,陪着我长大,教我养我,我确实是该叫她一声‘师娘’。但她从不许我那样喊她。”
“她性子些许跳脱,记性也不怎么好。从衣食起居来看,总要旁人照顾。”
“我自然尽心尽力。”
“可每当她教会我什么,我开口喊一句‘师娘’,她却只说,她不收徒,只交朋友。”
石案另一侧,叶青洲恹恹靠在罗艽身边,一双腿翘在罗艽膝上。
她虽不喜三清,却也对罗来存许多兴趣,便竖了耳朵,一字一句地听。
三清再道:“我遇见罗来的时候,她有幻术,有剑术,却没有‘幻心术’、‘三清剑法’。”
“她会使招,却总用不利索,教来支离破碎,还时常上缺胳膊下少腿,半天不晓得错在何处。像剑法这种要持之以恒的东西,她两天晒网。不是今日去山前捉鱼,便是明日去枝头捕鸟。”
“但是,即便如此,罗来也是我所知的,这世间最‘得道’之人。”
说及此处,三清忽而耸耸肩膀。“兴许‘随性逍遥’,便是她的‘道’。”
“言而总之,后来,我让她把一切记下来,传去后世。她却以自己是半个文盲为由,推脱了不少时日。”
“我于是替她记。”
“最后命名时,这控人心弦的高超臆术,只取了极其随意的‘幻心’二字。”
“便是罗来提笔之后,我与她说,这剑法断不能如此命名了!”
“她说:那这剑法,便叫三清吧!”
“言罢刷刷几笔,龙飞凤舞的二字落在书册。”
“我急得要疯了:我才叫三清!你这般命名,反倒显得我才是开山鼻祖。罗来,就算你再惰于取名,提一个‘罗来剑法’,也好过眼下这‘三清’二字。”
“罗来却说,她也曾想过,倘若往后真成了一任道祖,定要将此中取名‘三清’。三清,三清,取‘暮雨’为水,便是重来三月青山道。”
“我也不晓得她是否在唬我。大抵是真的懒得再想,又或许是对我抱有厚望。我没再问。”
话落在此处,三清亦隐隐出了神。
或也明白去者不可留,便落得几分谈及旧人时的悲戚。
一抬眼,恍见叶青洲,三清忽而再道,“至于你的娘亲,说是我的师妹,事实上……罗来总作甩手掌柜。你娘亲的剑法,九成九都是我教的。是以日后见她归还长生剑,我只觉得心血白白糟蹋,落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