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尚不清楚他们因何而动,慕洵却再明了不过。
他的心,跳得太快了。
即便陆戟只是轻轻覆握着他的手,被中隔过单衣与皮肉触碰着他们的血脉,比起那些欲|念焚|身的时刻,这般平静、温和、别无它意的庸淡,竟也勾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悸动。
只愿为君臣……
即便在心底自我告诫多次,在眼前这个男人英俊而深情的眼眸下,他依旧难以抑制地动了情。
对于陆戟,他原来情难自禁。
慕洵定了定神,将心下蓬勃满胀的心绪勉强压下,开口的瞬间几乎将长睫全然垂落:“陛下,微臣惭愧……”
似乎一切都是不合时宜的笑话。
从陆戟当年饮下那坛白鹭醉开始,朝堂变局、肃清、重置、趋安。
也正是因为那场醉,他们的关系不再仅于传道受业解惑,不再谨遵正礼,不再止于君臣。
年少方情动,不识岁月愁。原不过是一场山有木枝的美意,何能缘得如此君子好逑的姻果?
慕洵自先帝托付之日起,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只愿他安度此生。
若为他人臣子,大智若愚,敛锋藏息,难遭污言辩。
若为天下君主,励精图治,仁肃朝纲,兴以镇江山。
只是他如何想到,十六岁的九皇子同他所料截然二至。
朝殿后庭的初见,他分明闻到皇子满身胭脂气,见他来时,也只敷衍出几分乖训。
他向皇子问好,却听他愣生生憋了半天的话,最后望着他觐见特着的点墨白衣低声说:
“老师……是位佳人。”
年幼、凡俗、不过匹夫。
纵使敛心忍性,慕洵也并非没有气馁的时候。
一个由皇帝派付于他的年少皇子,一个市井皆知的无厘纨绔,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就变着法地讨他欢心。
便也是这样一个人,从今往后,永远的缠上了他。
世间情缘大抵如此,一眼,一面,一红线。只是——
既然来之,便总能安之吗?
慕洵不忍再视他,只捂了巾帕,低低又咳过几声。
既是伤病,便没有一夜好全的道理。伴随咳意的,是一阵抵劲的钝痛。
慕洵额前落了汗,不及出手,顷刻便被人抹了去。
他惊一抬眼,又对上那双眼眸。
眼前人金袍玉冠,夜未安寝,倒鲜有了三分憔悴。
陆戟峰眉俊目,萧肃爽朗,一双英目满怀忧色,正担心地望着他。
“凡矜辛苦。”他的手掌仍未移开。便是方才一阵,掌下不同寻常的变化,微微绷紧的触感触的他心生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