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没有客气,将缰绳递给郁宴之后,便爬上车架。
虽说冬日暖阳并不灼人,但走的久了,难免会出些汗。她身上这身衣服偏生又是较为粗糙的麻衣所做,一沾上汗水,便觉得有些扎人。
她方才悄悄掀开衣袖看过一眼,这才发现身上的皮肤都有些红了。
安也自车厢中坐好,郁宴却没有立即驱赶马车,他眉头轻蹙,眸光往后瞥过一眼,面容稍稍严肃分毫。
“怎么了?”安也瞧见他的模样,疑惑问。
“后方,似是有人追赶。”郁宴说,“郡主且等上片刻,属下去抹除痕迹。”
安也点头,“小心些。”
过了片刻,郁宴回来时,眉头蹙的更紧,“郡主,是荣晋之。”
“什么?!”安也双目睁大,“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恐怕是。”郁宴说,“他知晓我的身份,定也会猜到我们会去赤,你我对前路并不熟悉,若他挑了近路守株待兔,怕是会功亏一篑。”
安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有点发怔,“你是说……”
郁宴点头,“我们转道,去夏。”
他说这句话时,神情没有半分不对,也安也却注意到了他微微蜷起的手掌。
“属下对夏国更为了解,况且,属下的身份敏感,夏国宫中必然也不会将画像广而告之,我们只要小心些,便不会被抓。”
他逃了十年,这十年里,夏国宫中早已封锁了他的一切过往,就算是这次堰国将消息传到夏国,夏国也必然是秘密派遣精兵前来抓捕,并不是如荣晋之一般大张旗鼓的拿着通缉令搜查。
况且,他自堰国出逃,夏国也必然会如荣晋之一般觉得他会去赤,夏国国土之内,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这些想法,安也都知晓,但在这样的关头下,她最担忧的反而不是他们二人的安危,而是……
她开口:“郁宴,你真的可以吗?”
这么久以来,她何尝没有注意到郁宴对于夏国的抗拒呢?
郁宴一怔。
因为安也的这样一句问话,他掩饰在平淡面孔之下惶然终于自他漆黑的眸子中洒落出来。
漫漫十年,三千多个日夜,郁宴离开后,便也再未曾踏足过那片土地。
一开始,他总是会在寂静长夜里听到来自娘亲的嚎叫声,来自被他杀掉的那个人的喁喁鬼声,他想了很多事,渐渐地,那些声音被他埋在心里,只有雨后的夜晚渗透进他的梦里,可郁宴知道,他没有忘记过。
不曾忘记,也不曾放下。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紧咬的牙关和攥起的手掌。
但他只是将手掌松开,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他说:“属下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