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也有些为难,这种时候,她若是松开郁宴,就怕这木头能跳窗逃走,可若是用她这只裹的像粽子一样的手去脱他衣裳,又属实有些过于艰难了。
她将那只受伤的手移开,稍稍后退,对他道:“你自己脱。”
郁宴几乎定在原地,他喉结滚动,不等开口,又听安也继续道:“我只是不放心,你肩头伤的那样重,那夏国皇帝又与你有仇,怎么会真心帮你医治?我只是看看,若当真无事,我也能安心。”
郁宴闻言,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
因是夜半起身,安也并未束发,她的乌发散身后,双耳和脸颊都染了霞红,眼中亮晶晶的,带着独有的狡黠,和初见时的那双眼别无二致。
郁宴知晓自己不该如此,可他却毫无办法。
拒绝的话梗在喉间,却像是重如千斤,让他迟迟说不出口。
郡主总是能轻易击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和隐忍。
于是他沉默的伸出手,自她手中接过那衣带,将黑衣褪至臂弯。
这具背负着罪孽的躯体,原本他毫不在意,如今却是羞于展露。那些记录一条条,一块块记录着他的过去的伤痕印在他身上,会不会遭到注视着它们的人的嫌弃呢?
安也沉默的注视着他的肩头。
若说她方才要他宽衣更多是心中涟漪,可如今真正看到那伤口,却是心疼更多了。
他的伤口先前应当是被草草处理过的,伤口外敷了伤药,被一层薄薄的纱布包裹,纱布中央染上些血色,许是伤口崩裂所导致的,不过好在那血早已凝固,只如印记一般横在他胸前。
安也鼻头泛酸,她抬起手,不敢去碰他的伤口,只在最外侧轻轻磋磨,“一定很疼。”
“不疼。”郁宴的胸膛随着他的声音震动。
安也抿着唇,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你是不是忘了,我先前跟你说过,你真的不疼的时候,要说疼。”
“嗯。”郁宴改口,“疼。”
安也被他这样迅速的改口逗笑,眼中的泪花落不下来,像是颗颗珍珠一般散在眼眶里。
她轻轻叹一口气,“真是的。”
真是的,明明这样听话,却总是记不住她不想让他受伤。
她不再说话,重新低下头去看她的伤口,那层纱布太过薄了,薄到她的指尖能透过纱布感受手下这具身体的体温。
渐渐地,她不在专注于那道新生的伤口,转而去触摸那些他身体上早已愈合的伤口。那些伤口大小不一,深浅亦是不同,这代表了郁宴这半生所经历的伤痛,那些伤口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一口完好的皮肉。
她抚摸那些伤疤,去感受伤口刚刚落下时所经受的痛苦,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去体会。
像是在体会属于郁宴的,和她截然不同的那半生。
长夜漫漫,她描摹的太过专注,时间缓缓流逝,竟也并未注意到,指尖的身躯因为她的触碰渐渐僵硬,烫红一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