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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路(第2页)

“苗先生,对不起,俺以后记住了。”小敏乖巧地应答,她心里感激苗先生像父亲一样训斥她。

回家的路上,苗先生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一会儿看看磨水豆腐的,一会儿看看卖绿豆糕的,用手掌拍拍裤兜,慈爱地笑笑,“丫头想吃什么,今天学校领薪水了,先生有钱。”

“俺不要,什么也不要,俺想回家吃薛婶做的野菜粥。”小敏知道苗家已经无米下锅了,院井里长的几棵草也变成了桌上的汤;她听到过苗太太和薛婶在屋里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报怨学校扣压教师工钱的事情。她不舍得让苗先生破费,苗太太的药钱还没有着落。

卖瓜子的小商贩从人群里钻出来,他手里举着一包油泽泽的花生米,“苗先生,您回来了……”

苗先生接过那包花生米,从裤兜里掏出几文钱递过去,低头看着嘟囔着嘴巴的小敏,泯然一笑:“傻丫头,一包花生米不值几个钱,苗先生少喝一杯茶就行了,这是说好的事,说好回来买他的,说话要算话。”

苗先生宽厚的微笑让小敏久久不能忘记。

“丫头,你不要难过。”钱莹举起手里的手帕揩揩小敏脸上的泪水,说:“彤妈妈说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彤老板的话一点也不假,许老太太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苗太太死了,薛婶死了,苗简已死了……苗家只剩下了孤独无依的苗先生,小敏越想越伤心,脸上的眼泪止不住。

院里二楼飘下银铃般的笑声,窗户上探出两张桃花脸,“莹霞妹妹,你在与谁说话呀?”

“是……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会刺绣的妹妹,俺手帕上的海棠花就是出自她的手。”钱莹说着挥挥手里的手帕,冁然一笑:“如果姐姐们喜欢,以后让这个丫头给你们每人绣一块,不过,要舍得口袋里的铜板。”

“吆,这点钱算什么?咱们姐妹不缺吃穿,更不缺钱,半个时辰之前你也看见了,那个李老槐命大福大造化大,枪子下白捡了一命,说不定哪一天,有个炮弹落在咱们院子里,咱们命没了,钱也没了。”

女子的话音没落,南边方向突然传来了两声“轰隆轰隆”的炮声,霎那间,天动地摇,浓烟在天际之间划出几道长长的烟雾,随声乌泱泱而来,前面街道上传来奔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几个人抱着头从南北街道上窜进了巷子,转眼钻进了夹道里,无影无踪。

“啪叽”二楼传来东西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女人低低地抽噎,几只鸟儿从梨树枝杈之间腾然飞起,扑棱的翅膀下抖落大片大片的梨花,满院飞舞。

钱莹走到小敏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嘴里吐出两个字:“别怕,姐姐在。”

小敏心里感激又凄酸,又有莫大的安慰,恐慌的时候至少有人与她站在一起。

一会儿,楼上传来谐谑,“你这张乌鸦嘴,好事说不灵,坏事一说就来。”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略带着庆幸,“姐妹们,听说日本人不会在坊子碳矿区附近扔炮弹,它们怕炸了煤矿,咱们赵庄离着坊子碳矿区这么近,一般不会有事,听声音不算太近,不知哪个村子又遭殃了,不知又要死多少人,该死的……”最后三个字尤其响亮,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席卷着凌乱不堪的梨花在院井里滚着。

钱莹扯着裙摆往前走了一步,踮着脚尖眺望着南边方向,她的后牙槽咬得咯咯响,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少顷,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朵洁白的梨花插在鬓角上。

风撩拨着身旁的柳树,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钱莹用手背撩撩额头上的一缕刘海,从嘴角挤出一丝笑,看着小敏关切地说:“丫头,这光景下外面不安全,你快回家吧,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小敏垂下眼睛盯着脚上的靴子,她想告诉钱莹她现在的身份是孟家的养媳妇,她没说。

“钱莹姐,俺暂时住在孟家,离这儿不远,您不要担心。”

“孟家?!是吗,咱们姐俩真有缘,都仰仗孟家照拂,其实俺还没有见过孟家的人,今早上孟家大少爷捎话说,他准备托人去坊茨小镇买火车票,让俺和俺父亲安心待在这儿,只是俺父亲他不愿意待在迎春院里,你是知道的,自从俺进了彤家妓院,他就多了脾气,见人羞于说话,不过,听说去青岛,他可高兴了,当年他和俺母亲从德国回来住在青岛,俺就是出生在那个海滨城市。”钱莹嘴里的话多了起来,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敏丫头,俺父亲想让俺嫁人生儿育女,延续钱家的香火……刚才的炮声让俺一下明白了,俺要留下来,嫁给他,他打鬼子,俺给他生娃娃。”

钱莹脸上拂过温柔的笑靥,如画,如花。

“你这样想就对了。”随着声音从耳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中等身材,梳着立式板寸头,五官清朗,下巴颏上飘着一绺髭髯遮掩着他高凸的喉结,身上穿着一套青黑色长袍扫着他的脚面,一双黑皮鞋擦得铮明瓦亮。

小敏一眼认出了这个男人是钱继昌,他身上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学者气质,与曾经的那个邋遢的大烟鬼判若天渊。

“爸,您没睡觉呀,您听到俺与敏丫头说的话啦?”钱莹的脸“噌”一下红了,她回头看看小敏,腼腆地笑了笑,往台阶旁闪闪身子,“爸,这是敏丫头,您在青峰镇见过她,您还夸过她,不是吗?”

钱继昌向院门口外面的小敏欠欠身,“敏小姐,你好。”

“您好,钱先生。”小敏连忙鞠躬九十度。

“不必拘礼,有话你们聊,我去烧壶开水。”钱继昌撩着长袍前裾向东厢房走去。

“敏丫头,俺父亲不善言谈,自从俺母亲死了后,他再也没有笑过,你不要介意呀,其实他经常给俺说起那天晚上的事,你为了苗先生挡住了鬼子的去路,让大家胆战心惊,当时你的勇敢与临危不惧,让他赧颜汗下。”

“那天俺也没有做什么,是庞掌柜的带着俺去找了绣舞子……”小敏还要继续说下去,巷子里传来了踢趿的脚步声,她向台阶下退了一步,张眼望去,是手里擎着水烟袋的程四娘,她头上戴着脏兮兮的抹额,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偏襟大褂,衣褂有点短,露出两条向前弯佝着的小细腿,前穹着细长的脖子,贼眉鼠眼的样子像是帘窥壁听的贼;下身是一条大裆裤,裤腰带上的穗旒垂在她两腿之间,随着她向前碾动的小脚游荡;袖窝盘扣上别着一方灰不溜秋的手帕。

她身后走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件碎花小褂又短又瘦又破,一条补丁裤子紧拘着她枯瘠的小身体,一双露着脚趾头的鞋子挂满了泥浆;两条细短的黄毛辫子搭在她黑乎乎的衣领上,她的头顶心缺了一块头发,很是显眼。

小敏与程四娘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许家,第二次是在袁家铺子门前,今儿她不想理睬这个老女人,又觉得不妥,既然撞见了,不能不打个招呼,想到这儿,她从钱莹身前移开一步,走到路中央,远远地向程四娘行了个万福礼,“程四娘,您好。”

程四娘的眼珠子向半空翻滚,一句掐着嗓子的喉音蹿出了她沙哑的喉咙,“吆,俺道是谁呀?这不是孟家的养媳妇吗,怎么与迎春院的姐姐在街上拉拉扯扯呢?”

钱莹一会儿看看小敏,一会儿看看程四娘,丫头与这个媒婆怎么会这么熟,两人似乎早就认识。

“你一个小丫头难道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让你婆婆知道了还不打折你的一条腿?!”

程四娘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钱莹全身觳觫,她瞪大了吃惊的眼神,看着小敏问:“丫头,她说什么?她说你是谁家的养媳妇?你的婆婆又是谁?”

小敏没有接钱莹的话茬,她抬起头看着程四娘,不愠不火地说:“程四娘,祖母让俺去八里庄一趟,俺不知道路怎么走,向这位姐姐打听一下路,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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