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今儿心情不坏?!祈男心里冷笑不已。自然不坏,连同金珠翠玉也不坏吧?!
玉梭打起帘子来,太太正从里间出来,亦是满脸惊异之色:“九丫头来了?”语气里隐隐还有些不自然。
才跟金珠翠玉二个在屋里看那宫里出来的九凤垫呢,这会子见祈男就到,太太有些心虚也是情有可原的。
“太太可用过晚饭了?”祈男恭恭敬敬上前来行礼:“女儿心里记挂母亲,特意过来伺候着。”
太太清了清嗓子,便叫她坐下:“一向家里规矩,过了五月就不用小姐们到我屋里来用晚饭了。日头虽下去,地上到底还有些热气,受了暑可怎么好?你身子又是才略好些,愈发不应该在这时过来。”
玳瑁从外头捧了冰进来,揭开冰桶盖子放了些进去,口中笑道:“想是九小姐孝心虔了,虽说天气热了,到底担心太太,这才放心不下跑了来,看看,额角上还挂了汗呢!”
翠玉冷笑道:“从来不见你这样嘴甜,怎么今儿见了九小姐这么会说话了?明儿去你屋里瞧瞧,看箱子里可多了些东西没有?”
玳瑁立刻红了脸,口中咀嚅起来,玉梭的心也随即缩紧,心想这翠玉倒真是个眼尖舌利的。
祈男摇着扇子轻笑,温文俊雅,雍容镇定:“翠玉姐姐这样说,倒提醒了我。怎么觉得姐姐身上这件褙子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玉梭你也看看,是不是跟姨娘有一件挺像的?”
自己做了贼,倒还好意思说别人鬼鬼祟祟!
玉梭果然心领神会,凑近了捏起翠玉的衣袖来看,口中啧啧有声:“花样是熟悉的,不过料子看不出来。”
其实翠玉从后楼上偷拿的并不是这件,不过做贼的到底心虚,被祈男主仆二人这样一戏弄,顿时站不住脚,说声我外头取火去,脚底抹油溜了。
金珠却是个脸皮厚的,听见这话眼皮也不曾动一下,只管扶太太坐在正榻上,冷冰冰地看着祈男:“九小姐可是院里没了吃食,”她转过头来对太太笑道:“才到太太这里来蹭饭了?”说着便咯咯笑起来。
话是作为玩笑来说的的,可讥讽之意,却是不言而喻的。
太太也就跟着笑了:“我也听说了,”她极为亲切地对祈男开口道:“你们院里小厨房要撤了?其实小厨房不在也不必多跑路到我这里,跟你二姨娘四姨娘似的,虽没有厨房,也总有人送饭去的。”
金珠愈发大笑起来:“九小姐从没经过这些事,想是不知道呢!”
太太也笑:“这不就教给她了!”
看她俩一说一和的戏弄小姐,玉梭的脸都气红了,只是不敢作声,这才体会出忍字头上一把刀来。
祈男却毫不在乎,甚至还跟着她们笑了几声,然后突然扶头:“玉梭快替我看看,我的凤钗是不是歪了?!”
听见凤钗二字,太太的心漏跳了一拍,明知不是说自己里间妆台上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好的九凤垫,却也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祈男捕捉到太太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心里满意极了。
“太太,今儿女儿上门来,并不为别的,”说着,祈男眼光向周围溜了一圈。
太太心里疑惑,思忖之后,吩咐金珠:“带了玉梭下去,门口游廊上鸟食喂了没有?看看再进来!”
金珠心领神会,玉梭更不必说,二人出去将门带了,各自守在门的一侧,谁也不看谁。
“这里无人了,男丫头有话不妨直说。”太太看出来,祈男今日上门是有事而来的,不过她算来算去算不出来,毕竟这丫头有什么事找到自己头上。
难不成这么快就知道自己伸手到五姨娘的箱笼里了?太太想到这里,不觉高傲地抬起了头,目光睥睨着身前的祈男。
小毛丫头若真知道也不怕!要找本夫人的岔,本夫人自有说辞对付!
若这丫头真这么没眼色不知趣,本夫人就有本事叫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将来还要慢慢磨折她!
不料祈男对那事只字不指,反而却从自己袖子里小心翼翼摸出样东西来,站起身来直送到太太面前:“太太请瞧!”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太太在心里嘀咕,就着塌前一盏八头落地绛纱宫灯,凑向前张眼一望,由不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
像画又不是画,比画更加立体逼真,山水人物皆栩栩如生,太太伸手上前细摸,乌蓬女子,精洁细腻,表情如实,犹如缩小了的真人,排列在自己面前。
(弄巧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