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将漫画放回了怀里,接过名录浏览了一遍,见上面父亲已加盖印信,显然是他已经阅过了,就待将册子递回去,忽然扫到一个名字,忙又展开一看。
果然,第二行上就写着“起复吴人徐有贞为左副都御史”的字样。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兰泽山房,泠然绘声绘色地跟他说如何被徐善全胁迫殴打,如何差点丢了性命之事,当时他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来,心火骤然上涨。心知必然是底下这些官员见徐有贞的女儿被父亲纳为了妾室,故此才提出起用讨好父亲。
当下装作不知,淡淡地诘问尹旻道:“徐有贞就是那个土木之变时,建议京城南迁的徐珵么?代宗皇帝曾说他心术不正,任国子监祭酒尚恐败坏了诸生的心术,现今早因构陷忠良削职为民,如何又要将都察院如此要职让他担任?”
尹旻面上浮起尴尬之色,悄悄地打量相爷。
楚玉反对自己已经首肯的职位安排,显然出了楚留香的意料,他挥了挥手,所有的人便都自觉回避了。
“子墨,你对徐有贞有何成见?”楚留香问道。
“父相怎知我对他有成见?只不过是看不上这种小人罢了。”
楚留香看了看他,道:“此人做的事无非是喜好功名利禄罢了,世人的通病,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如今我们麾下兵力,石氏叔侄占了一半,为父一时不察,朝廷上敢弹劾他们的人竟都被罢了官。这徐有贞凡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研究,也是个有才之人,且与石家龃龉甚深,放到都察院正好起个监督弹劾之用,为父也是因此才纳了她女儿为妾。你当知为父用心,怎么当着外人反对起来?”
楚玉皱眉道:“我没有反对父亲的意思,只是这个徐有贞,确实让我看不惯,石亨石彪罢黜了那么多人,要起用几个牵制他们的人,也太容易,徐有贞的事,不知父相可否看在儿子面上,就作罢了?”
楚留香沉吟了一下,儿子在政见上,除了对待成绶帝的问题,几乎没有反对过他的意见,却对一个小小官员的起用这么坚持,总是有些原因的,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暂时便也不问,道:“子墨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楚玉点头站了起来,道:“多谢父相,子墨昨夜没有睡好,困乏得很,这就先回府了。”
楚留香道:“今日鸿胪寺宴请朝鲜使节,对方特别向鸿胪寺卿提了想一仰我儿的风采,子墨不去么?”
“方才在交泰殿上不是见过了?”楚玉今日根本无心朝事,只想速速回去解决了与那丫头的矛盾。
楚留香却道:“这次的使节不比往常,李瑈派了王世子李晄亲自带队前来,都说李瑈近年来多病,朝事实际上已经交付与世子,且此次使团带了三名宗室女子过来,必须妥善安排她们的终身啊朝鲜虽对我朝称臣,毕竟是别国,为显两邦友好,你还是去一去吧。”
楚玉道:“这种事,不如让皇上去历练。”
“今日为父也派人请他去了,你也去,那三名宗室女子,选一至二名为妃,你纳一名为侧妃吧。”
楚玉怔了一怔,道:“万象园中已经人满为患,我正愁太多,千万不要再弄什么朝鲜女人进来了,不如赐给宪王一名。”
楚留香看了看楚玉,道:“那今日宴会见了再说。”
楚玉见父亲坚持要他参加,也不好再推,遂点头逛了出来。
外面候着的几名大臣忙着上前来问候,他一一颔首应了,忽想:鸿胪寺宴请朝鲜王世子的场面也许热闹别致,那丫头必然没见过于是招手叫随行小太监上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小太监刚遵旨转身去了,就见石氏兄弟一身戎装,大踏步向朝房走来。
大臣们忙又上前见礼恭贺。
石亨新晋封为忠国公,石彪也成了定远侯,两人面上都是春风得意,见了楚玉,一时也放不低姿势,石彪抱拳,石亨微微点头道:“襄郡王好,首辅可在阁中?”
楚玉也拱拱手,向里一指。
石亨却上来拉起他道:“襄王爷许久没有到我府上喝酒了,几日后借着小女百日宴庆,想请首辅和王爷一同到寒舍盘桓一日,来来来,正要有事与相爷商议,一起进来。”
“恭喜忠国公中年得女。”楚玉明知他不是为了这个请客,不过知道石亨的脾性,淡淡应酬了一句,也就随他们入内。
石亨哈哈大笑道:“王爷爱说笑,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中年得女晚年,晚年……哈哈哈……”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就有人情世故,泠然总算领略到了,抛下艳艳姑嫂,心里很无奈,越发觉得王府不是久留之地,人都说狡兔三窟,也该给自己留条后路了她提了千里镜走了好一会,寻了王府的一处制高点,四处瞭望。
一看之下才发现,原来襄王府的外墙与相府是连成一片的,内墙和外墙之间一样留着很宽的距离,内中藏有大炮,不时有黑衣小队的兵丁巡逻。显然,要不是奉命出去的话,无论想从哪里出去都是奢望。当然,除非可以想法子偷了楚玉的令牌之类的玩意,如果有的话。
再看王府中各处殿台楼阁,前府里面大气庄重,树木很少,万象园里烟霭纷纷,绿树成荫,想是后宅,倒是很少看见武装的士兵,只隐隐见几个锦衣卫服饰的人守在澹怀殿的房前屋后。